第十四章 皇族的責任

第十四章 皇族的責任

淮南王季嘉磊時年四十五,生的斯文俊雅,是京城裡有名的神仙般的風流人物。任平日里再怎麼驚才絕艷,此時也焦頭爛額,被女兒的哭喊聲弄的心煩意亂。

前幾日,漠北的三王子阿爾罕隨著漠北的使節團進宮拜見皇上,大使安科說自家三王子自幼便傾慕漢族文化,喜愛漢族女子,請求皇上從貴族中選出適齡女子給三王子賜婚,以全兩族人民秦晉之好。

令人費解的是,自家小女兒從小養在深閨,貌美之名是怎麼傳出去的,怎麼那三王子偏偏要求娶如意郡主呢?

如意郡主季姝麗跪在父親身前抽抽噎噎的,擺出了一副誓死不從的架子。

季姝麗的生母如玉夫人也在一旁抹淚,且不說女兒能不能與那三王子夫妻和睦舉案齊眉,京城距離那漠北的王庭那麼遙遠,山高路遠的,以後母女想見一面比登天還難。

季嘉磊年輕的時候上過戰場,深知戰爭的殘酷。一場仗打下來,傷的、殘的不計其數,死了的呢就地掩埋,連個碑都沒有,甚至有些軍漢連個全屍都沒有。

最可憐是那些受了重傷的軍漢,能活下來的沒有幾個,大部分躺在那裡,在高熱與疼痛中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刻。

什麼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那是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經歷過殘酷戰爭的文人們的臆想罷了。

那些文人們自命不凡,想象著古之上將軍的風釆,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卻不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不知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季嘉磊看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兒一陣心痛,又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失去兒子的老婦人、失去丈夫的女人、失去父親的孩童們,一時間百感交集,左右為難。

自己要是腆著老臉求皇上另選他人,想必皇上也不會強迫非姝麗不可。可漠北三王子若是執意要娶如意郡主,皇上要是不允,恐怕兩國之間又要連年征戰了。

「父王,你不能犧牲妹妹。那漠北苦寒,妹妹怎麼受得了?」

淮南王世子季羨陽蹲在地上攙扶著妹妹,憤憤不平道:「皇上也有妹妹,怎麼不嫁,就知道欺負我們淮南王府。依孩兒看,秦國公主和福安公主都很合適。」

「放肆!」

季嘉磊大怒,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被兒子的大逆不道氣得渾身發抖。

「你越來越不知規矩了,皇上和公主也是你能議論的!」

「王爺,羨陽也是因為擔心妹妹太過著急了,並不是有意冒犯皇上,您就原諒了他這一回罷。」

王妃周氏連忙起身走過去把王爺按到了椅子上,柔聲安慰道。

「妾身有一個法子,不知道使得使不得?反正那漠北人也沒有見過咱們姝麗,咱們買一個貌美的女使冒充如意郡主嫁過去也就是了。何苦讓咱們姝麗去那塞外苦寒之地,那蠻族男子缺少教化,沒有一個好的,萬萬不能委屈了郡主。王爺,你看這法子可行?」

如玉夫人點頭如搗蒜,連連稱是,當下便張羅著要去教坊買幾個貌美的女使。

「胡鬧。」

季嘉磊怒喝一聲,質問如玉夫人:「你捨不得女兒,別人家孩子也有父有母,人家父母就該捨棄孩子?」

「王妃吶,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嗎?那是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且先不論這個,萬一被漠北人發現了,你可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年年征戰,民不聊生,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你可承受的起?」

季姝麗聽到父親的質問,不服氣的抬頭:「父王真的不顧女兒幸福,非要讓女兒遠嫁番邦嗎?皇上又憑什麼要犧牲女兒?兩國交戰又如何,女兒不欠他們的。」

季嘉磊心中一痛,沒想到女兒竟能說出這樣的話:「如果可以,父王願意為你招婿,盼望你年年日日留在王府,常伴父王左右。」

「事君如事父的道理,你不明白?只要是我大陳的百姓,每一個人都有責任為皇上分憂,令行禁止,你難道想抗旨不遵?」

「你去集市上看看,百姓們早出晚歸,忙於生計,可那些尋常百姓穿的卻是粗布衣服,普通女子頭上戴的是木釵、竹笈,而你凌羅裹身,滿頭珠翠,養尊處優富貴悠閑,姝麗啊,你可想過為何如此?」

「姝麗是淮南王的女兒,先帝親封的如意郡主。所有所得乃皇上所賜,所食所用取之國庫。」

「那我問你,皇上所有所得是誰所賜,那國庫里的金銀珠寶又來源何處?」

季姝麗說不下去了:「國庫源於……」她清楚的知道國庫是從百姓的稅收從州官的進奉中充盈的。

「爾食爾祿,民膏民脂。女兒啊,咱們皇族享有的一切都取自於民吶。」季嘉磊俯身把女兒扶起來,強忍著眼淚。

「你受了百姓十八年供奉,十八年來,錦衣玉食。你頭上那隻珠釵只是你眾多首飾里普普通通的一件,可要換成銀錢,足夠平常人家生活半年了。不光是你,你哥哥,還有我和你母妃、我們皇族的所有人。我們從出生起就不勞而獲,什麼都不幹就可以過上他們遙望而不可及的生活,明明沒有做過一件好事就被所有人景仰時,就已經欠他們的了。」

「你知道父王為什麼能安心享受這一切嗎?」季嘉磊扒開衣服,露出小腹上一拃長的猙獰疤痕,沉痛道:「因為外族入侵百姓罹難的時候,我曾親臨戰場,那個時候我十七歲,跟你母妃完婚不足半月。因為我在外地做官的時候清正廉潔,沒有貪污一分一毫。」

「因為我如今要忍受骨肉分離之痛,把女兒嫁到番邦以安社稷。因為在國家危難的時候,我隨時可以犧牲一切。父王不喜歡打仗,可要是皇上讓我上戰場,我哪怕年邁無力,被人抬著也會到一線去。」

「聖治十二年,邊關告急。父王應徵從黃州帶去了三百義勇,等戰爭結束后十不存一。他們有需要贍養的父母、有兒有女,還有一些像父王一樣,剛剛新婚不久。父王眼睜睜看著他們倒在了戰場上,再也沒起來。如今過去二十多年了,有的時候還會做噩夢,夢見他們渾身是血……」

季嘉磊終於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老淚縱橫,指著一旁奉茶的小童:「你常嘆她們母子可憐,無依無靠。可朝廷一旦興兵,得有多少戶這樣的人家?蠻族強健,萬一我大陳不敵,你可知什麼叫滅國之禍?你想讓高麗的慘劇在大陳重演一遍嗎?」

季嘉磊聲淚俱下,忽然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向後一倒陷入了昏迷。

季姝麗接住父親,又急又怕:「母妃,父王這是怎麼了?」

「王爺既捨不得你和親塞外,又怕拒絕漠北三王子會再起兵戈,導致生靈塗炭……」

禁軍教頭葉飛鴻急匆匆的闖進來,被屋中場景嚇了一跳:「姑母,宮裡來人了,傳皇上口喻:召淮南王攜如意郡主於戊時進宮,參加晚宴。姑父這是怎麼了?」

「心力交瘁,急痛攻心罷了,不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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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壽!皇上要和廢后住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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