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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立工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還是清晨。在路上他就告知了帝工集團川崎部長的助理。

走進帝工集團中國辦事處，川崎助理迎接了出來，帶他到會客室，隨即回到門廳，讓前台沏一杯熱茶。他回到會客室，黃立工正豎直地捧著報紙，腦袋藏在後面，認真看著新聞。他拉開對面椅子坐下，安靜地等著。黃立工豎著的報紙就在他眼前，一行大標題跳進他的眼裡，他臉色微微一變，看了看錶，又站了起來，躬身致歉，「黃先生，我忘了手裡還有個急事，請你稍坐片刻。」

他出去后，黃立工把報紙收起來，細心疊好，把方才沖著川崎助理的那面疊在最外面。

到了約定的時間，川崎助理帶黃立工到小會談室。黃立工把報紙扔在桌上，站在窗邊。兩分鐘后，川崎帶著翻譯進來，徑直向他走過來。

「歡迎光臨寒舍。」快速握完手，川崎說。他的聲音很乾燥，帶有一種沙地捕獵者的寧靜和機警。

「久仰，川崎先生。」黃立工說，「從未謀面，但是聽過你的大名，帝工集團的專利捍衛者。」

「帝工價值的捍衛者。」川崎硬邦邦地糾正。

「名副其實。你的工作讓人印象深刻。」

川崎瞅了黃立工一眼。黃立工臉上沒有客套或者諷刺，相反，聲音里是認真，甚至帶著一絲讚賞。「請坐。」川崎攤手示意。

雙方終於坐到談判桌上了。四個月過去，雖然其間有波折、拉鋸和猛烈反撲，但是大的進程有如凌淵若預判。新澤西法官在最後一次聽審會上，把雙方律師都叫到他的辦公室里，這是建議雙方庭外和解的信號。睿立科技在國內提起反壟斷和專利訴訟，隨即向帝工集團傳遞信號，希望接觸。帝工集團同意，派出了川崎部長到中國會談。

川崎眼光掃過黃立工放在桌面上的報紙，嘴角抽動了一下。他剛看過這張報紙，就是往上攤著的這一面。他的助理，二十分鐘前匆匆跑進他的辦公室，說剛看到新聞，睿立科技獲得上億美元的國際投資。過了一會，報紙送上來，是中國國內首屈一指的嚴肅財經媒體，助理擇要翻譯給他，睿立科技正式獲得多家國際基金聯手投資，鼎鼎有名的白岸資本領投。消息確切，得到了白岸資本的正式確認。

眼下又看到了這張報紙——即便他的助理沒有及時看到新聞，黃立工也會在此刻把報紙送到他眼皮底下的。黃立工這一手，給川崎傳遞了三個信息，第一，白岸資本這樣的國際基金，有強大的調查和判斷能力，在投資上有嚴謹的規範，絕非容易忽悠之輩。帝工集團專利訴訟還未了結，就大張旗鼓投資睿立科技，顯是對其未來前景看好，對訴訟前景看好。第二，國際投資機構進入，潛在的收購大門已然關閉。第三，大筆投資很快到位，資金充足，睿立科技完全有底氣，不懼帝工集團的消耗戰。

顯然，黃立工對帝工集團甚至川崎本人下過功夫研究。他了解帝工集團的內部工作模式，掐准了時機，讓殺傷性信息在談判前一刻傳遞到對手眼裡。川崎甚至泛起了親切的感覺，這種競爭手腳，很像早年間的帝工集團。他深深的看著黃立工。

黃立工帶著一絲笑容，迎著他的眼神。

川崎拿起手邊的杯子，慢慢呷了一口。這場談判，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