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她對他,別有居心

(2)她對他,別有居心

寒風呼嘯,枝椏搖曳,積雪散落。

柴房裡陰森黑洞,唯有一絲晦暗的光從窗欞透入。

十五歲的病中少年眉如墨畫,高鼻深目,面如皎月,身量修長。

橫躺在柴垛上,披著毛掉半禿的毛皮大氅,裡面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得棉袍,襟口袖口處補丁落著補丁,腳穿玄色露著腳趾的長靴,頭戴半舊的棉帽,手邊一串一百零八念的白玉佛珠。

雖是衣衫襤褸,可仍舊凜然高潔不可侵,俊逸清雅。

即便見過許多回,塗橘仍忍不住屏息。

她靜靜的欣賞著自己給他搭配的一身著裝。

待她請君入甕后,單單隻沖著和尚哥哥的這份高顏值,她就會好好照顧到他皈依佛門的那時。

嵇珹只覺得頭頂的昏暗,被微光劃破。

睜開如星黑眸,眼神銳利,宛若鷹隼。

一隻泛著油光的三角狀雞臀尖,出現在他的唇畔。

少年睨了一眼眼前晃動的雞屁股,閉緊了蒼白的唇瓣,將頭扭到里側,靜默地表示拒絕。

塗橘調整了一下魚竿的位置,再次將魚鉤勾著的鳳尾準確的停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眉眼彎彎,笑眯眯的勸道「橘兒不能久留,一會兒就到了婆子巡夜的時辰了。

珹哥兒快吃一口吧,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橘兒還特意將這鳳尾上的兩個黃囊給扣下去了,直接就能吃啦!

再說,很多人都好這一口,老百姓中還流傳:寧舍金山,不舍雞尖的口頭禪呢!」

「不餓……」嵇珹的薄唇輕啟,聲音嘶啞,目光深沉如水。

塗橘見他拒絕,也不急躁,反而耐心勸道「珹哥兒,被鎖在柴房裡足足三日了,外面連個人影的都不見,如何會不餓?」

「你要我為你做何事?」嵇珹一張冷峻的面容褪去素日的溫潤,看起來深不可測。

這個小妮子面上皴裂,手上有凍瘡,穿得也都是下人的舊衣,可就是日子過得這樣不好的弱女子,卻時不時的送件舊衣過來,幫他擋風禦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明顯是對他有所圖謀,別有居心。

難道他看起來是傻的,像是一隻會被雞屁股蠱惑的憨子?

「哎呀,別那麼說,難道世上就沒有純粹的善意?」塗橘凝著眉心,滿眼的懵懂,特別無害乖巧。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病中少年神色冷情,再次輕瞌上眼眸。

「也罷,既然珹哥兒想聽,那橘兒便舍了臉面,依次道來。

橘兒閨名塗橘,本是塗御史之女,卻在十五年前被姨母尋機與清妍表姐調換。

珹哥少年俊才,文武雙全,又生得玉樹臨風,橘兒……便情不自禁的注視著你。

但礙於你同清妍表姐的婚約,橘兒只能將濃濃地情意,深深地埋在心底。

可就是這樣千好萬好的你,卻被房清妍嫌棄,她不懂珍惜你,我卻心疼。」

咦,怎麼柴房那裡頭仍舊沒有動靜?

難道是她演得太過入木三分,嚇著人了?

她捏著小手帕,假模假樣的拭著眼角淚花,偷摸的往裡瞄了一眼,再接再厲補了一句萬金油話術。

「這世上孤獨的人很多,但每當看見你,我才發現這才是真正的孤獨吧!」

靜謐的夜裡少女低聲傾訴,將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表現的真真切切。

塗橘說的含蓄,連自己都快感動了。

世界欠她一個小金人……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柔和,不知在想些什麼。

塗橘見他舉止有度,並未拒絕,心道有戲。

當即,她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道「只要一見珹哥,橘兒便心生歡喜。」

嵇珹眸色微沉,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淺淺地勾了勾嘴角。

隨著塗橘那陣聒雜訊停下,他緩緩開口,道「唱個曲兒聽聽。」

「嗯?」塗橘板起小臉,很是嚴肅,其意不言而喻,

唱曲?

以為老娘是賣藝的不成?!

這個年頭唱曲的那些可都是下九流,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想她為了苟活整日里畏畏縮縮,見到房秦氏與房清妍也是唯唯諾諾,不敢多言半字。

可即便如此,像是房秦氏這種刻薄的性子,也未曾給她什麼好日子過。

所以,從她惦記起嵇珹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想好了,無論攻克這高嶺之花有多困難,也要抓住最後苟命的希望。

但是,倘若未來她在他面前,仍舊需要卑躬屈膝,那也沒有再討好的必要了。

大不了她自此避跡山居,布衣蔬食做個野人,哪怕常至斷炊,只要她不入城鎮,應該就不會因為沒有路引被抓去補個流放。

「嗖!」魚竿破空。

她心思一定,一把收回魚竿,將涼透的鳳尾從魚鉤上解下,捧在小手上,兩三口就啃個乾淨,吃得津津有味。

身為罪臣之女,她在房府已經吃了足足八年的殘羹剩飯,早些年她年幼根本搶不過奴僕,每到深夜都餓得睡不著。

如今這兩年憑著偷奸耍滑,才勉強也能混上口殘羹剩飯,也終於不用擔心過勞死。

好不容易才搶來的一口葷腥,自己都捨不得吃,特意巴巴地留給他,還被他嫌棄!?

吃完后,她抹了一把唇瓣上油花,擼起衣袖,挺起胸膛,直視著對方,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不懂曲樂也無妨,作首詩來也可。」嵇珹聽到她這般不耐的聲音,有些好笑。

又見她擼起衣袖,無意中露出手踝上的傷痕,神色一怔,但轉瞬又恢復了淡漠的神色。

塗橘覺得他莫名其妙,提的要求格外蹊蹺,還有一些說不出的古怪。

她深呼吸,再呼吸。

當她再次抬頭時,已經換上笑臉。

也許是這廝不通世俗,只是單純的想追尋個文藝而已,並非如同房清妍那般拿她取樂,反正用不了幾年他就出家做和尚了,忍忍就算了。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她雙手負后,踱著步子,裝腔作勢的思考。

想她記憶中的詩文成千上萬,但這首是袁枚的勵志的小詩《苔》,她卻格外喜愛。

苔蘚生而渺小,活得卑微,但它仍然努力綻放,就像在逆境中求生的她一般。

此時是正德年間,這個臭和尚肯定聞所未聞。

怎麼樣,拜倒在她這個才女的石榴裙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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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嫁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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