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別

第九章 離別

李丘八往外一看,果然是那廖堅瘋瘋癲癲的拿劍殺了進來,面容猙獰扭曲,頓時嚇了一跳。

「倩兒,你躲後面去」

雙手雙刀,朝著那瘋子殺了過去,二人兵器短接,李丘八也是吃了狠,渾身力氣全用在了手上,猛地一刀砍過去,當的一聲,廖堅舉劍來格,手中長劍差點被震的脫了手,先是一臉震驚,隨即嗓音沙啞道:「好哇,小蕩婦把功夫都教給你啦,好好好,今日咱們拼個你死我活吧,來吧」。

手中長劍一舉,直刺過去,李丘八怕他傷了蔣倩,兩柄刀格住那刺過來的劍,雙腿急退,將他引出冰窟。

震開長劍,兩柄漆黑大刀舞的虎虎生風。

他平日里練得不錯,可是臨戰變數一下子多了起來,兩柄刀使出同樣的招數,側身便有了紕漏,索性一刀防著刺來的長劍,一刀使著一斬絕的功夫,一時間竟能與那老賊打個不分上下。

蔣倩急忙跑出去,緊張的看著兩人拚鬥,李丘八一直處於下風,不由得跺腳急叫。

「打他側身,右邊側身」

李丘八邊朝著蔣倩說的方向進攻,邊將渾身內力運在手臂上,久戰不退,越打越勇。

「他中路空出來啦,打他前胸」

廖堅暗暗心驚,這小子幾日沒見,哪來的這一身功夫,從劍身上傳來的力道,竟然比韓風亭還要厲害。

「攻他左腿!」

又聽見旁邊蔣倩在旁邊大呼小叫,心裡煩亂,冷不防被那黑刀給腿上割了一條血口,不禁又氣又怕。冷笑道:「好哇,兒媳婦幫著外人打公公,傳出去也算是天下頭一遭」。

趁著調息的功夫,心裡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李丘八。

長劍一挺,看起來聲勢浩大,卻是虛晃一招,左右進攻,實則是全力防守,李丘八不知他劍術套路,耗費精力極大,他臨戰經驗豐富,蔣倩一時也看不出來,只急得大叫。

「砍他腦袋,他腦袋出來啦!」

廖堅聞言,嘿嘿一笑,故意賣個破綻,長劍攻向左邊,身體斜側。

果然,蔣倩急得大喊:「君臨哥哥,小心他左邊長劍,打他右邊!」。

李丘八聞言,立馬雙刀搶攻廖堅右路,哪知廖堅正等著他呢,半路變招,一劍從頭頂劃到右邊,壓下兩把黑刀,猛地拿起來便往李丘八頭上劈。

蔣倩驚的瞳孔都張大了,大叫一聲:「小心啊,他使詐」。

李丘八感覺到頭上寒氣,急忙側頭滾倒在地,即便如此,左肩上還是被砍了一劍,血流不止,急匆匆往旁邊滾。

廖堅見得手了,長劍緊追著地上翻滾的李丘八,滾到哪刺到哪,險些扎中。

蔣倩顧不上手中有劍無劍,急奔過去,一腳踢開廖堅長劍,手臂格開廖堅,硬插入二人戰團。

李丘八慌忙站起來,大叫道:「倩兒,刀」。伸手將其中一柄黑刀遞給蔣倩,蔣倩反手接過黑刀,順勢從頭頂往下一劈,她是急了,這一刀無意中將陸崇阿教她的飛花摘葉功夫使了出來,頓時地上雪沫隨著刀影一起殺將過去,廖堅忽覺臉上一痛,無數雪沫刮在臉上,刮出血痕。

大叫一聲:「小蕩婦,敢動殺心」。連蹦帶跳躲過那一招。

李丘八二人站定,執刀一起朝廖堅殺過去。

這段時間二人相處已經頗有靈犀,一個眼神便知道該怎麼做,廖堅見眼前兩人一上一下,雙刀凌利,配合的滴水不漏,自己手中長劍漸有不敵,慢慢的只剩下防守的份。

心道:這小賊實戰尚欠經驗,這樣下去等這一對狗男女練熟了,自己怕是插翅難逃。

猛然間挑起地上積雪,一劍格開兩柄黑刀,大叫一聲:「韓風亭!」。

李丘八二人聞言慌忙朝身後看去,哪有什麼人。轉過頭來,廖堅已經逃到遠處。

蔣倩要追上去,李丘八拉住她道:「小心有詐!」

蔣倩眉眼微皺道:「哼,讓他給逃啦」。

「他應該不敢再來了」,李丘八擦了擦頭上汗水,肩膀傷口滲出的血跡已經滲透了左邊衣服。

「糟啦,給我看看傷的重不重」。

蔣倩扒開李丘八衣服,但見一條血口半寸深,六七寸長,驚慌道:「我先給你包紮一下,你別亂動了」。

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緊緊裹住那傷口,扶著李丘八走進冰窟,心疼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讓你搶攻他右路,你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動手又去看那傷口,但見肩后好像有什麼東西,好奇之下扒開一看,只見李丘八身前身後都是刀疤劍瘡,頓時嚇了一大跳,驚恐的捂著嘴,半晌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瘡口的啊?」,幾乎要哭出聲來。

李丘八慌忙把衣服拉起來,遮住那些傷疤道:「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又見蔣倩眼神不對,忙道:「反正都已經沒事了,管他幹嘛?多一條傷口又不會丟了命,你都說我運氣好了」。

蔣倩捏著衣角,有些心疼道:「等冰消雪化之後你一定要跟我回紫薇山莊去」。

李丘八敷衍著點點頭,心裡卻在想:陸崇阿怎肯放過自己。

看見不遠處韓風亭屍身,起身走上前去道:「他待我不薄,可是卻死在我手裡,咱們給他埋了吧」。

搬起韓風亭凍的僵硬的屍體,到冰窟外找了個地方,挖坑將他屍身埋了。立起一塊簡單的墓碑。

轉身道:「他待我不薄,等冰雪消融了,我要先帶他去白首山安葬,然後再帶著你爹和你伯伯去江南」。

蔣倩嘆了一口氣,半晌道:「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和君臨哥哥有這麼多故事」,看著李丘八,含情脈脈道:「倩兒全聽哥哥的」。

李丘八深知自己還要赴白首劍仙陸崇阿的約,不敢看她,只默默點頭。

一連幾日都沒見廖堅再來,轉眼天氣變暖,算來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日猛然間聽見外面有巨響,李丘八急忙出了冰窟去看,只見遠處山口原先被冰封住的地方已然崩塌,雪沫飛揚,一場雪崩將谷口打開。

驚喜道:「倩兒,谷口開啦」。

蔣倩跑出去一看,果然一眼看得見谷外,谷中回蕩著廖堅狂肆的吼聲,一個黑影直奔谷外而去。

蔣倩嘆氣道:「可惜讓那老賊逃了」。

李丘八皺眉道:「若是逼得那老賊急了,以死相拼我們不一定是對手,只能先離開這裡,再另想辦法」。

兩人相視,久久無言。

李丘八挖開剩下三座墳墓,依次將那屍體拖出,用木頭做了三個筏子,放上三具屍體,拉出谷外,極目遠眺,只見寒山雪地,千里白塵,刺得人睜不開眼。

走了好幾天,終於出了雪山。

外面溫度一高,幾具屍體散出腐爛的味道,李丘八心道:不好,道:「倩兒,我們先找個地方把你爹爹葬了,然後再做一副棺材,把韓風亭屍身帶到白首山去,等從白首山下來,再將你爹他們屍骨帶回去吧」。

蔣倩心裡不好受,但是也沒有好的辦法,只能點頭答應。

千里江山,雪域冰窟,英雄無覓歸處,料想是,長歌立馬,春秋幾度。

青瓦黃沙,刀劍相顧,世事星移斗轉,怎奢求,愛恨離愁,白首千秋。

兩人埋葬了南山珏和蔣正庭,一路往北,行至小鎮一座,打造了一副棺材,可是之前從西涼王府帶出來的黃金早已經丟了,蔣倩把自己一支髮釵抵押給客店老闆。

付了棺材錢,裝了韓風亭的屍首,用餘下的錢借來一輛馬車,拉著韓風亭棺槨。

那客棧外面進來幾個看上去有點像楚人的年輕人,徑直坐在離李丘八二人不遠的桌子上,要了幾盤牛肉和幾壺酒。

有人道:「不知道紫薇山莊的人馬去了哪裡,如今四大宗門除了他們都已在此處,莫不是為了救他們家莊主以及莊主女兒,我們又何必如此舟車勞頓,跑到這千里之外的雪域來」。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師傅也追過來不是」。

「那也是為了那個小妮子,不知道有什麼好追的,一個女人,被擄走了就擄走了唄,切」,語氣中儘是不屑。

「不過我聽說那小妮子傾國傾城,是江南江北多少仁人志士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呢」。

「可不是,為了那小妮子,廖南風都快瘋了,連自己爹都不要了,非要去找她」。

另外一個遲遲不說話的人開口道:「廖南風那是惦記上紫薇山莊絕學一斬絕了,要不是為了一斬絕,他放著那麼漂亮的媳婦兒不要,一有時間就去逛窯子,聽說就因為逛窯子,被人抓起來一頓打,衣服都給扒光了綁破廟柱子上呢」。

蔣倩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手探向黑刀。

李丘八抓住她的手攥在手裡低聲道:「聽聽他們是為什麼來這裡的」。把蔣倩手放在雙手手心裡不停的安慰。

只聽那幾人道:「這次圍攻白首峰,我們切記保命要緊,那白首峰上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斷然不會給你講江湖仁義」。

「這個沒事,廖南風就是最怕死那一個,到時候只需要跟在萬聖宗他們後面,他們上我們就在一邊撿漏,他們跑我們就給他們下絆子」。

「說的沒錯」。

小二端著酒肉走過來道:「客官,您的酒肉來啦」。

一群人招呼道:「來來來,聊這些幹什麼,先吃先吃」。

蔣倩表情有些古怪,低聲道:「廖南風是你打的?」。

李丘八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道:「那日我餓得厲害,和送我照玄經的呂義山討了兩個饅頭來吃,那小子急著去逛窯子,給我兩個饅頭踢跑一個,我就和他打了起來,一開始打不過,等他從妓院出來之後用蒙汗藥蒙翻,拉去破廟揍了一頓」。

低頭吃了一口飯,忽然道:「你那荷包便是那天搶的」,不由得嘿嘿一笑。

蔣倩像是想起來什麼,放下碗筷,從腰間拿出那個荷包道:「君臨哥哥,我把它縫好了」。說完放在李丘八手裡,把李丘八手捏緊,俏臉微紅,低頭悶聲吃飯。

李丘八一怔,半晌撓撓頭,呵呵笑了笑,將那荷包揣進懷中,不時抬眼看一看前面幾人。

大渝江南風俗,女子贈男子荷包乃是定情。李丘八手心滿是汗,雖然吃著飯,但是味同嚼蠟,他深知現在兩人身世不符,自己雖然是黎陽太子,可是此時這個太子名分早已經不符,若不是這段時間的離奇經歷,只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況且自己現在無門無派,江湖上講的就是一個身份,如今蔣正庭死了,蔣倩就是名正言順的紫薇山莊莊主,天壤之別,更何況自己還要赴陸崇阿的約。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她安全送到紫薇山莊。

「我吃飽啦」,蔣倩掏出手帕擦擦嘴,將帕子遞給李丘八,李丘八接過來用反面擦了擦,還給她道:「我們走吧,不要和這些人糾纏」。

起身拿著黑刀出門。

「嗯?那黑刀……」,本來在自己兩人前面吃飯的幾個人其中一個忽然叫出聲,眾人抬頭去看。

有人道:「鬼刀赤術?妖刀老祖?」。

頓時人人嚇出一身冷汗。

李丘八二人呆了一呆,低頭看了一眼黑刀,將它收起來,一把抓住蔣倩,點點頭,頭也不回的出了客棧。

拉著韓風亭棺槨一路朝北。蔣倩坐在車轅上,悶悶不樂,想起來方才客棧里的人說的話,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委屈。

李丘八看出來她不高興,伸手拉著她道:「別想了,說幾句又有什麼關係,能少了幾斤肉還是怎麼」。

蔣倩聞言,沒來由的生氣,甩開李丘八道:「你不幫我說話也就算啦,還勸我別管,他們那樣說我,我能不管嘛,哼」。

李丘八一呆,對付惡人他有一手,對付女人他可沒有太多的本事,想了想道:「那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殺了,妖刀老祖就是我!」。

「哎,我就是說說而已」,蔣倩看他真想掉頭,急忙拉住他。低聲道:「以前有人這樣說我,爹爹總會去上前給他一嘴巴,如今爹爹死了,以後……」,抬頭看著李丘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李丘八心一軟道:「那我記住了,以後我幫你爹爹打他們」。

蔣倩抹抹眼淚,道:「反正以後我不出門就是啦」。

李丘八默然無語,忽聽身後吵吵嚷嚷,回頭看去,一群人緊跟著自己二人而來,其中便有客棧裡面那幾個,心道:壞了。

蔣倩回頭看去,見到那幾個人也在裡面,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怒道:「我不去找你們,你們找上門來了」。

當即拿起黑刀,準備和那幫人打一架。

她這一轉頭不要緊,卻聽後面有個聲音道:「倩兒?倩兒是你嘛?」。

蔣倩聞聲一愣,揮舞著黑刀朝身後驚喜大叫:「二叔,是我」。

李丘八急停住馬車,朝身後看去,蔣倩已經下車奔了過去。

來人正是紫薇山莊二莊主莫滄海,他本與蔣正庭是結拜兄弟,此時帶著紫薇山莊一眾人馬追到了西域。見到自己侄女,開心的大笑:「誒呦侄女兒,我的好侄女兒,讓二叔找的你好苦啊」,捏著蔣倩臉龐道:「讓二叔看看,咱寶貝以後瘦了沒」。

「瘦了」,蔣倩委屈道,趴在莫滄海懷裡小聲哭著。

莫滄海拍拍她後背道:「不怕不怕,二叔做的一手好菜,回去讓你吃個夠」。

忽然抬頭看見了馬車上的棺槨,頓時渾身顫抖,指著棺槨道:「這是……」。

蔣倩哭著搖頭道:「這不是爹爹的」。突然想起此處人多,拉著莫滄海小聲道:「二叔,先不要聲張,有機會再跟你說」。

莫滄海是老江湖,一看自己侄女兒這個樣子,立馬打起了精神,強顏歡笑朝身後一眾人道:「咱倩兒找到了,多謝大家,多謝飛鳳樓諸位兄弟」。

身後一人大喊道:「那小子是妖刀老祖,把他殺了,搶了黑刀」。

莫滄海聞言,這才注意到前方馬車上的少年,指著李丘八道:「那少年是……」。

蔣倩紅著臉小聲道:「就是他殺了韓風亭,那棺材就是韓風亭的」。

莫滄海聞言大震,吃驚道:「他能殺了韓風亭?」。這聲音大了一些,身後人都聽見了。所有人都腳下一滯,不敢再往前走。

「二叔你跟我來」。

莫滄海被蔣倩拽著走到一邊,聽蔣倩說完了所有事情得原委,氣的咬牙切齒,但是人多又不好發作。

走到李丘八身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暗中運氣,道:「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紀,能替我大哥報仇,莫某在此謝過了」。

李丘八忙拱手道:「哪裡」。莫滄海見他紋絲不動,心中驚訝,相信了自己侄女兒的話。拍了兩下李丘八肩膀道:「在下莫滄海,適才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小兄弟果然英雄出少年,既然我大哥已死,倩兒也找到了,那我們就先行趕回紫薇山莊去了,倩兒這段時間怕是吃了不少苦,得好好調養一下才是」。

李丘八道:「那如此便勞煩莫大俠了」。

蔣倩聞言大叫道:「不行,我還要和他一起去送韓風亭棺材呢」。

莫滄海低聲道:「倩兒,韓風亭是你的殺父仇人,我們與白首峰這便是死敵,如今你父親既然已經賓天,那我們得把這一筆算在白首峰頭上,你和我儘快回紫薇山莊,商量一下怎麼報仇,更何況廖堅那老賊不死,我怕他會對山莊有所企圖,你父親早就跟我說過,萬聖宗表面上是娶你過門,實際上是為了那一斬絕的刀法而來」。

「可我……」

「倩兒,你不要任性,先跟莫大俠回山莊去,等我忙完了此間的事情,便去江南找你」。

蔣倩聽見李丘八這話,立馬不作聲了,半晌拉著李丘八走到前邊兒,小聲道:「那你不能騙我」。

李丘八笑道:「我何時又騙過你?」。

蔣倩頓了半晌,忽然撲到李丘八懷中不顧身後一幫人看著,張嘴吻了上去,引的身後一片嘩然。許久方才鬆開,三步一回頭道:「那我走了」。

李丘八說不出話,莫滄海知道自己侄女兒任性,但是也萬萬沒想到會這樣,急忙拉過蔣倩,急匆匆走了。

李丘八遠遠看著那個身影,半晌舔舔嘴唇,自嘲一笑,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一分開,大概率是再見不到了。

那群人簇擁著二人走了,李丘八把車上黑刀收起來,才發現被蔣倩拿走一把。

一拉韁繩,獨自趕著車朝白首峰而去。

那條長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上,揚起一陣黃塵。

遠處傳來一陣聲音:「駕,駕,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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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河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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