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醞釀

「江叔叔，像你這麼強大的人，如何能理解懦弱的深淵呢？」

「不！你不明白，這不是恩惠，更像是……詛咒。」

「借口！」

江上從夢中驚醒。

車隊的速度不算快，但進入亞瑞特山脈后，江上還是感受到了明顯的寒意。他已無睡意，從馬車上跳下，環視營地一周后，走到正在懸崖邊眺望冰雪山川的泰瑞爾身邊蹲下。

他燃起一根煙，與泰瑞爾一起看向懸崖下方的山淵。

「凡人的身體真是神奇。」

一片雪花飄落在泰瑞爾的掌心，曾經的正義大天使感受著這「小精靈」在掌心消融，感嘆道。

「哦？天使難道感受不到溫度嗎。」

「不，我們可以。但不會像凡人一樣，感受到這麼多……細節。」

江上笑了笑，眼睛眯成兩道弧線，

「看起來身處至高天反而令人短視，反常識。」

「江上，你好像對我很熟悉？我聽凱恩說，從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而我很確定高階天堂不會將大天使墮落這麼嚴重的負面事件廣而告之。」

泰瑞爾滿臉疑惑地問道。

「也許吧，我和凱恩一樣對庇護之地的歷史很熟悉。你在天使議會表決是否要毀滅人類的時候保護了人類，你值得人類的尊敬和關注。」

「但你並不是一個奈非天。」

泰瑞爾突然開口，打斷了江上的話。

「就好像惡魔可以利用奈非天血脈中屬於惡魔的一部分來侵蝕他們的心智，我們天使也可以感受到奈非天血脈中屬於天使的一部分。」

「而你和你的同伴，什麼都沒有……」

面對泰瑞爾的質疑，江上緩緩站起。來自秘會的戰衣一直都穿在他身上，只不過利用迷彩將自己隱藏了起來。而現在江上也要利用這種光學迷彩來誤導一下泰瑞爾。

「這……」

在江上的眼眸里，泰瑞爾看到了星空，那深邃的不斷流轉的星河，好像要將泰瑞爾整個人吸入其中。

「守護者，你是守護者的代言人！」

看著一臉震驚的泰瑞爾，江上沒有回答，而是再度蹲下，專心把煙抽完。

這個世界的主位面在鑽石勇士阿努和七首魔龍塔薩邁特決戰後，誕生了兩個子位面，高階天堂與烈焰地獄。

而庇護之地，則是天使伊納瑞斯與惡魔莉莉絲相愛后利用阿努的一隻眼睛——世界之石創造出的子位面。

也就是說，這三個子位面都不是真正的宇宙空間，都看不到星空的存在。只有真正的母位面，被天使惡魔稱為混沌的空間才是常理上的宇宙。

而生活在宇宙中的，以天使對宇宙的了解程度，就只有守護者——世界大蛇塔格奧。

「也是，除了比我們更加高等的生命，還有什麼能喚醒邪惡骷髏王的心智？不過，竟然連守護者都驚動了，看來這次的危機已經遠遠脫離了控制。」

泰瑞爾學著江上的樣子蹲下，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說實話，我已經聯繫不上高階天堂了。雖然化為肉體凡胎讓我無法再與天使兄弟心意相通，但聖羽之輝一直沒有褪去它的神性。」

「藉助聖羽之輝，我本來能與天使議會持有其他神器的大天使進行簡單的溝通，但不久前，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兄弟姐妹會回應我了。」

儘管泰瑞爾犯下逆天大罪甘願墮落，但曾經永恆之戰無盡歲月中的並肩作戰，讓他與每一位大天使都情比金堅。

江上看著聲音微微顫抖的泰瑞爾，伸出手拍了拍天使的肩膀，安慰道，

「我們會找到答案的。」

亞瑞特巨坑之下，罪惡之心

罪惡之王阿茲莫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好似肉山一般的巨大身體不斷顫動，四隻小眼睛微微眯起。而在他的周圍，無數低等惡魔正在擦拭這位龐大魔王的六隻巨足。

歡愉女士辛迪婭緩緩走到罪惡之王的背後，輕輕撫摸著自己愛人身後的巨角。這是一位如此嫵媚的女士，但她的下半身卻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巴斯廷要塞撐不了多久了。我的大軍已經攻上了城牆，用不了多久，無數鮮美的血肉、靈魂都將屬於我。黑暗靈魂石也將是我的囊中之物，我會成為烈焰地獄真正的王！」

阿茲莫丹哈哈大笑，六隻巨足愉悅地律動，將不少正服侍他的低等惡魔踐踏得粉碎。

而就在歡愉女士準備出言奉承之時，一道光明之力突兀地出現在這充斥著邪惡氣息的罪惡之心，半空中裂開一道光門，一位天使從中緩緩走出。

「伊瑟瑞爾，是你！」

阿茲莫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他曾無數次與這個看似文質彬彬的天使交戰，但從未見過對方使用這種憑空撕裂空間製造通路的手段。

所以儘管在自己的地盤上，阿茲莫丹還是有些驚疑不定。

「罪惡之王阿茲莫丹，和你那膚淺的計劃。憑你是鬥不過迪亞波羅的。你感應到了黑暗靈魂石就在巴斯廷要塞，卻沒有想過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那兒。你知道集齊七魔王的靈魂就能化身大魔神，卻不知道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的人是何居心。」

伊瑟瑞爾搖搖頭，嘆道：

「你根本不是王，不是獵人，甚至不是獵犬，只是獵物而已。愚蠢到自己送上門的獵物。」

「大膽！」

阿茲莫丹暴怒，大手一揮，伊瑟瑞爾就感覺一股巨力傳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直接被吸入阿茲莫丹的手掌中。

伊瑟瑞爾不是戰鬥型的大天使，就如謊言之王彼列一般，他更擅長運籌帷幄而不是親自作戰。

「看來失去彼列這個智囊的確摧毀了你勢力的大腦，此時你們就如同一隻無頭蒼蠅。」

儘管被阿茲莫丹控制，伊瑟瑞爾還是嘲諷道。

阿茲莫丹四隻小眼睛中不斷閃動著凶光，但他卻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你自己就是送上門來的獵物，看著你這小丑毫無道理的傲慢，只會引我發笑。」

嘲笑完畢，阿茲莫丹也不想再跟這個傲慢的天使多廢話了。只見他的腹部裂開一張巨口，無數猙獰的巨牙帶著刺鼻的腥臭襲向伊瑟瑞爾，而命運大天使卻沒有反抗，就在被巨口吞噬的前一刻，他喃喃道：

「加入光榮的進化吧。」

伴隨著罪惡之王放肆地大笑，天使的身體破碎。但阿茲莫丹隨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雖然阿茲莫丹是一位強大的施法者，但他並不介意用更加殘暴的方式處決沒有反抗能力的敵人。他腹部的巨口在永恆之戰中吞噬了無數的天使，而這一次，口感似乎有些奇怪……

他知道無法殺死伊瑟瑞爾，身體崩壞會讓天使在高階天堂的水晶穹頂重生。

但重生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足以讓這個討厭的天使很久都無法出現在自己面前。

通常，被撕碎的天使爆出的都是點點流光，而不是……黏液？

伴隨著伊瑟瑞爾身體破碎，大量黃色的黏液從他的身體中湧出。但這些黏液卻並沒有讓阿茲莫丹感覺噁心，一股奇異的能量正通過黏液傳到阿茲莫丹的體內，他在變強！

但阿茲莫丹一旁的歡愉女士卻猛地跳開，她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引力正在拉扯自己，而她的丈夫罪惡之王阿茲莫丹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陌生。

「原來如此，伊瑟瑞爾，我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罪惡，無窮無盡的力量。」

一旁的地面上，伊瑟瑞爾散落的盔甲和黃色黏液緩緩聚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多處變形扭曲，但卻在緩緩恢復原狀。

半晌，伊瑟瑞爾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欣賞著被黃色能量侵染的罪惡之王，他全新的同僚。

「哈哈哈哈！力量！」

阿茲莫丹狂笑著抬起手掌，一個好似太陽一般熾烈的能量球出現在他的手掌上，此時此刻，如果他想的話，頃刻之間就能毀滅巴斯廷要塞。

但下一秒，笑聲戛然而止，阿茲莫丹不解地看著胸口突出的一截利爪，而在他小山一般的身體背後，正站著一位青年，而他的手臂上此時正生長出與他體型完全不符的巨大利爪。

正是被迪亞波羅佔據的項敵。

「不！」

歡愉女士一聲驚呼，正準備救援自己的丈夫，但她的腳下突然亮起一個法陣，將她禁錮在原地。

女巫艾德莉亞和她的巫術早已等候多時，不只是歡愉女士辛迪婭，命運大天使伊瑟瑞爾也同樣被法陣壓制動彈不得。

「艾德莉亞，多麼聰穎的人類，你的研究已經接近了真相，何不加入我們？」

伊瑟瑞爾的聲音好像直接在艾德莉亞的心中響起，艾德莉亞連忙咬破舌尖，借著劇痛才得以保持清醒。

「快！」

「項敵」點點頭，黑暗靈魂石出現在他的手中，阿茲莫丹的靈魂哀嚎著被吸入其中，而迪亞波羅也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終於，時候到了。」

他將黑暗靈魂石猛地插進自己的身體，而靈魂石也瞬間被蠕動的血肉包裹吞入體內。他摔倒在地，身體不斷的抽搐。

一股無與倫比的黑暗氣息爆發出來，此時此刻，迪亞波羅的身體內同時蘊含了憎恨之王墨菲斯托、毀滅之王巴爾、恐懼之王迪亞波羅、罪惡之王阿茲莫丹、謊言之王彼列、痛苦之王督瑞爾、痛楚女士安達莉爾七個靈魂。

七位魔王此時合而為一，作為大魔神緩緩站起。依舊是項敵外貌的迪亞波羅露出一個邪氣的微笑，看向掙脫艾德莉亞束縛的辛迪婭和伊瑟瑞爾。

伊瑟瑞爾沒有多言，直接打開一個光門遁入其中，而辛迪婭則是拚命地匍匐在地，向烈焰地獄的新王獻上她的忠誠。

艾德莉亞氣喘吁吁地站起，拿著法杖走到辛迪婭面前，用力一揮就砸斷了這位女性高等惡魔的一根蜘蛛肢體。

大量體液伴隨著破碎的甲殼噴涌而出，辛迪婭的身體痛苦地抽搐但卻只敢維持臣服的姿勢不敢移動分毫。

「別殺她。」

艾德莉亞又砸斷了辛迪婭的好幾根肢體，正要繼續卻被迪亞波羅阻止了。艾德莉亞聞言停下動作，跪在辛迪婭一旁。

「吾主，高階天堂將在您的腳下顫抖，我終於能見證這一刻了。」

但迪亞波羅卻擺擺手，周圍的低等惡魔自覺的爬到他的身邊用阿茲莫丹的屍體和自己的肉體為迪亞波羅鑄造了一個王座，迪亞波羅緩緩坐下，看著面露不解的艾德莉亞，開口道：

「別著急，高階天堂已是砧板上的魚肉，我在此處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

艾德莉亞不再多言。

迪亞波羅閉上眼睛，他得到的項敵記憶不算多，但他卻記住了兩張臉，一張是葉夜的，一張是江上的。而恰好，他認識葉夜。

更強大的力量在呼喚大魔神迪亞波羅，所以此時此刻，他只需要閉上眼睛，等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巴斯廷要塞，上層城牆

江上、迪卡德凱恩、李奧瑞克和泰瑞爾四人看著城牆外密密麻麻的惡魔，誰都沒有說話。

除了迪卡德凱恩，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血污。就在剛剛，他們在惡魔攻上城牆的危急關頭及時趕到，成功打退了惡魔這一次兇狠的進攻。

令人驚喜的是，他們還在巴斯廷要塞中遇見了勇氣大天使英普瑞斯和希望大天使奧莉爾。這兩位落單的大天使成為了楷模身先士卒，為巴斯廷要塞的守軍帶來了無窮的鬥志。

「這座要塞撐不了多久了。事實上，它已經比我預想中堅毅很多了。」

泰瑞爾嘆了口氣，兩位大天使中英普瑞斯驍勇善戰，奧莉爾精於治療和提升士氣，這使得僅僅只有1000守軍的巴斯廷要塞在數萬惡魔面前撐到了現在。

但即便奧莉爾也無法治療沒有生命的死物，在惡魔不眠不休的攻城中，這座要塞的很多結構已經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壞，只要惡魔們願意，用不了多久巴斯廷要塞就會喪失防禦功能。

而與可以在地獄熔爐中無限重生的惡魔進行巷戰，對這些英勇的人類戰士來說無疑等同於毀滅。

即便現在，他們的人數也已經從一千人銳減到三百人。

「我們必須想辦法直接殺死阿茲莫丹，失去了指揮官，這些天生混亂的惡魔就無法再組織起攻勢。」

凱恩開口道，他一生中見識過無數的地獄，但從沒有一個像巴斯廷要塞戰場一樣帶給他血與火的直接衝擊。

「是時候去見見你的天使兄弟了，泰瑞爾。」

江上撫摸著下巴，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