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刁難
午後,落雲軒里一片寂靜。
翠翹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發獃,餘光瞥到院角的一小簇茉莉開了,原來已然入夏,日子一天天過著,來這也有兩個月了。
本來以為是一場夢,翠翹沒想到自己真的穿越了,更沒想到的是她一個現代的葯膳營養師到這卻成了丫鬟。
「翠翹!我去看看小姐回來沒,爐子上坐著小姐的冰糖燕窩,你看著點火,別熬幹了!」話音未落心蓮就風風火火闖出了院門。
心蓮的話將翠翹扯回現實中,真是奇怪,她原名叫周窈,因父親在家時好養翠鳥,她嬰孩時期又愛把玩翠鳥羽毛,父母見她這樣喜歡,便喚她乳名翠翹,可是到了這邊原身也叫翠翹,不可不說,冥冥之中確有緣分。
翠翹來了這麼久也只知如今是晏國十三年,自己是相府千金馮芷芷的貼身婢女,皇上賜婚,她與心蓮便作為馮小姐的陪嫁丫鬟到了這鎮遠侯府。
走到小廚房,看著炭爐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冒泡,頂得蓋子啷噹作響,翠翹撿了塊抹布將砂鍋端到灶台邊上,揭開蓋子將瓷盅取出擱置一旁放涼,心裡想道:「如今我被困在此地不得脫身,想回去也沒有辦法,且不說回去的事,眼下最大的難關是府里除了通房丫頭,年滿二十的都要許配人家,須得想個法子保全自己……」
「快出來翠翹!快!出事了!」心蓮焦急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翠翹起身便往門外走,見心蓮眉眼鼻子皺成一團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別急慢慢說。」
心蓮一個箭步上來便拉住翠翹的衣袖:「小姐在正廳被那幾個姨娘刁難呢,海棠不知怎麼辦就差人送了口信出來,讓你想想法子怎麼幫小姐脫困。」
原來這馮芷芷嫁到鎮遠侯府明面上是正妻,實則為續弦。
鎮遠侯蕭存海逝世,長子蕭渭承襲爵位。
蕭渭髮妻早亡,府里只有三位姨娘,馮芷芷雖為正室,又是當朝丞相之女,但自小體弱多病性子又軟弱,且在家時是庶出的女兒,嫡姐又是太子妃,父親雖疼愛馮芷芷卻也無法護她周全,最要命的是馮世藩與蕭存海生前是死敵,可想而知馮芷芷在侯府的處境……
翠翹想了想問道:「你知道小姐因何事被刁難嗎?得知道起因才能想法子救小姐,否則我們這樣貿貿然跑過去也是『有去無回』。」
心蓮仔細回憶道:「好像是小公子熱症犯了,想吃涼糕,派人去買卻沒買到,小姐哄他吃別的,小公子就發了脾氣,現下高熱不退,侯爺又不在府中,想也知道那幾個姨娘肯定又藉機為難小姐!」說著說著心蓮有些氣怒。
難怪心蓮如此生氣,馮芷芷人雖軟弱但待她們極好,從不行尊卑有別那一套,所以她們之間的感情比起主僕倒更似好友。翠翹倒是想到了更深一層,她們在這侯府本就身份尷尬,若不護好馮芷芷只怕以後更要任人魚肉。
蕭啟雖只有六歲,卻是蕭渭的獨子,也是蕭家第三代唯一的子嗣,幾個姨娘每日都想著法的討好他,這下馮芷芷被抓住了把柄,等侯爺回來了她們再告一狀是極有可能的。
當下翠翹便覺棘手,轉念一想小孩子嘛,發了熱症愛吃冰涼甘甜的很正常,「冰涼甘甜的……」翠翹有了主意,拉著心蓮就往小廚房去。
心蓮正茫然無措,翠翹一把將早上在總廚房領的牛乳塞入她懷中:「快,你趕緊把牛乳加熱。」說罷便跑去冰窖領了一桶冰塊回來,尋出昨日剩的豬皮將其去脂剁碎煮沸,再過篩放入冰桶中,心蓮見她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敢發問,只是手上的動作更麻利了。
一會兒功夫翠翹從冰桶里拿出一塊好似豬皮凍的東西,心蓮從翠翹口中得知這叫豬明膠,翠翹又將糖和豬明膠加入牛奶中攪打均勻後放入冰桶。等待片刻再次取出攪打,重複幾次後果然成功做出了奶油,心蓮嘖嘖稱奇:「怎麼牛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像粥一樣。」
翠翹衝心蓮笑了一下又讓她接手攪打奶油:「順著一個方向攪打,一直打,手不要停。」說著話翠翹又找出前幾日領的蓮蓬,取出蓮子肉,將其碾成細末,想了想又加入幾粒蓮心。
一切準備齊全,翠翹在剩下的牛奶里加入兩顆蛋黃,將其隔水加熱攪拌,再將打發好的奶油和蓮子粉末加入攪勻,最後把一大碗奶液放進冰桶里,上面又蓋了一層冰,拍拍手道:「好啦!這下只要等著就可以了。」
心蓮見忙完了,疑惑道:「翠翹,我們做的這是什麼東西,小姐還等著我們呢,我怕再不去……」翠翹輕輕拍了拍心蓮的手背安撫道:「這個就是有可能救小姐的法子,否則我們去了也沒用。」
翠翹雖只比心蓮長了一歲,處事卻沉穩許多,因翠翹所在原身本就是冷靜自持的性子,連日來心蓮也沒發現不對勁,她又哪裡知道面前這個翠翹身體里住著一個二十七歲女人的靈魂。
待桶內液體凝固,翠翹站起身道:「好了,現在是萬事俱備,我們這陣東風也該吹過去了。」
二人一到蕭啟住的寄雨閣外便聽到沈秋媛略顯尖銳的聲音:「姐姐,啟兒如此不適你就別刺激他了嘛,小孩子就想吃個涼糕而已你也太嚴苛了,要是侯爺回來了知道姐姐你這樣待啟兒不知要生多大的氣呢!」
這沈秋媛是華陽王的獨女,華陽王與蕭存海生前又是摯交,想這樣顯赫的身份如何會給蕭渭做妾,原是沈秋媛及笈禮時對蕭渭驚鴻一瞥便心悅於他,只礙蕭渭當時已有了夫人,華陽王又拗不過女兒,堂堂郡主也只得做小,蕭夫人因病逝世時沈秋媛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扭轉身份,可以做蕭渭唯一的妻子,皇上卻一封聖旨賜下,勒令蕭渭即刻迎娶馮芷芷……
剛踏入房內翠翹就見羸弱的馮芷芷坐在主位上憋得滿面通紅,一旁站著的海棠都快哭了,堂下兩側坐著的兩位姨娘倒有審問犯人的氣勢。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謫仙般的美人,翠翹不由地多瞧了幾眼,見她身著茶白煙雲蝴蝶裙和象色雲袖衫,髮髻上只獨獨插了一根白玉簪,姿容清絕,不管旁人說些什麼都只顧喝茶,好似廳里只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