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蟲鳴陣陣,與黯淡朦朧的微弱月光。宋音音與蘇筱藏匿在離房屋不遠處的小樹林里。
「你有法力,時刻注意妖邪的氣息。」宋音音小聲叮囑她。
「好,不過你怎麼知道他夜晚會來這處。」蘇筱問。
宋音音睨著雙眸望向那個土屋,回她:「肯定是那個郎中幹了什麼事,讓人這麼恨他,才會有這麼濃厚的怨氣。」
「施怨之人原本以為今日那郎中肯定名譽盡毀,卻沒成想得到的消息卻是這老人身體康健,還能去街坊鄰里逛逛。」
「在他看到我們離開后,肯定會回到這裡來看看的。」宋音音說完滿意的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蘇筱恍然大悟,又問道:「那你為什麼知道那紅瘡不會傳染。」
宋音音剛想回她,她又「哦」了一聲。
「我知道了,若是能傳染那他老伴肯定也會有事,這個疫病的消息肯定就捂不住,會流傳出去。是吧?」蘇筱的眸子一瞬間熠熠發光。
「是的,真聰明。」看著她這副樣子,宋音音沒忍住在她頭頂又揉了兩下。
蘇筱兩頰酡紅,徹底擺脫了當初那副假裝清冷成熟的模樣。
「來了來了。」蘇筱將手按在劍柄之上,整個人瞬間崩起,眼神堅定。
如果沒有臉頰那未消下去的紅暈,看起來就更好了。
黑衣人一直在房門前徘徊,又在屋外繞了好幾圈,遲遲未進去。
「怨氣這麼濃郁,就是他!」
宋音音按住蠢蠢欲動的蘇筱:「別慌,再等等。」
黑衣人繞了兩圈后停在柵門前遲遲不動,而後突然暴起,直衝兩人而來。
蘇筱擋在宋音音身前,舉起劍與他格檔,頓時黑白光芒在眼前迸發。
來人身穿黑袍,黑布蒙臉只露出一雙陰鷙的眸子。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黑衣人逐漸落了下風,宋音音又靠著原身本來的武功,艱難地躲開兩人的刀光劍影。
蘇筱將劍架於他的肩脖之間,問:「你是何人?」
濃郁的怨氣纏繞在他身上,甚至順著劍柄繞在蘇筱的手臂之上。
「百草堂是不是害死了你的家人?」宋音音站在蘇筱身側問他。
那人桀桀地笑,笑聲凄厲刺耳:「我若說是,你們這些修仙者會幫我把那百草堂的庸醫殺了嗎。」
「是非對錯終有決斷,這也不該成為你殘害無辜的理由。」蘇筱將劍柄壓得更重,制住他想要前行的動作。
「你們修仙者不比百草堂更加偽善。」黑衣人左眼的刀疤更顯猙獰,他看向宋音音,「沒有金丹,也沒有靈氣的廢物?」
「這樣還配做修仙者嗎。」
無故被提及的宋音音有些無語,剛想出聲懟他,那人全身黑霧四涌。
蘇筱一時不暇,向後退了幾步,又衝上前去與他過了幾招。
劍芒逐漸被怨氣吞噬,蘇筱將全身法力彙集於手中,努力撇開黑霧后,才聽到宋音音在大吼她的名字。
這人的目標是宋音音!
沒有辦法了,蘇筱用劍騰飛,順著他殘留的怨氣追了上去。
宋音音被他扛在肩上,腹部被硌得生疼,她受限於百里高空,不敢踢也不敢打,生怕這人真瘋了把她給丟下去,摔成肉泥。
「萬事好商量,你把我擄走也沒用。」宋音音忍著疼痛,耐心的和他說。
「你若是想報仇,把事情說出來,百草堂若是真做過,自有法理去束縛他。」
……
宋音音一直好言相勸,那人卻是一句不回,沉默寡言地扛著她繼續向前。
宋音音疼得冷汗直流,不怕瘋子,就怕又啞又瘋,根本讓她無從下手。
蘇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
現如今,只能搬出她的好師尊了。
「我師尊可是庚殊,你若是傷了我,庚殊可是天涯海角也要追殺你。」
庚殊只可能會天涯海角追著感謝他,替他除了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還是庚殊的名號好用,黑衣人終於願意回應她了,他的嗓音嘶啞,像金屬划片一般刺耳。
「庚殊啊,確實難對付。」
「所以你還不把我放回去,一切都好商量。」宋音音在心裡猛點頭。
「可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之前拉一個庚殊的徒弟給我墊背,不是更好嗎。」黑衣人笑得瘋癲。
宋音音卻是笑不出來了,她不願再說,只能暗自腹誹。
這本書是什麼神經病大合集,不是降智女配和降智備胎,就是數不盡的黑化反派。
想要活命真難。
「還有,誰說我要殺你的。」
「你不殺我,那你抓我幹嘛。」宋音音的心情彷彿坐上了最刺激的過山車。
此刻正是子時,萬家燈火早已熄滅,唯有打更人敲鑼叫喊的聲音。
於天聖村最南處,那人終於降了下來,將宋音音從肩上摔下去,宋音音在地上滾了兩圈,以手撐地穩住了身形。
纖柔的手掌蹭滿了濕潤的泥土。
就著微弱的月光,宋音音看到一個又一個隆起的小土包,以及暴晒在荒野之中的骸骨。
「這裡莫不是——亂葬崗?」
那人沒看到宋音音被嚇住的神情有點失望:「對。」
黑衣人駐足於地,雙手攤開頭向後仰,四周的怨氣都向他匯攏,而後那陰鷙的雙眸緊緊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兩個小土包。
「所以你是抓我來這兒看你加餐的嗎?」
這個人對她毫無防備,就因為她沒有金丹?沒有法力?看不起誰呢?
黑衣人獰笑出聲,低頭想用手掐宋音音的脖子,卻被宋音音靈活躲開。
眼皮上的疤痕醜陋如長蟲,在此刻愈加猙獰,他提拽起宋音音的裙子將她扔到那兩個小土包之間,又迅速的以怨氣護體,擋下了蘇筱的必殺招。
「來得可真慢啊。」黑衣人沖她挑眉。
蘇筱被激怒,一時間白光大盛,手握劍柄與他過招,畢竟御劍飛行就是她的死穴。
黑衣人不敵蘇筱被她打成重傷,捂著手臂,踉蹌逃離,鮮血散滿一地。墳堆里伸出無數雙手想要阻止蘇筱去追他,但都被蘇筱制服。
「蘇筱別追了,快過來看。」
半空中的蘇筱倒退回來,只見那兩個土堆由於鬥法被掀翻出來,暴露出兩具屍體。
屍體死去多時卻依舊沒有腐爛,裸露的皮膚上長滿了紅瘡,但它比那老人更瘦弱,更像被吸干血的殭屍。
「這個穿著是乞丐嗎?」蘇筱問。
宋音音回了她一個「嗯」,繼續翻看著屍體:「它們吃了和那老人一樣的葯,那個黑衣人為什麼要引著我們看這個。」
「這個應該是試驗品,讓郎中相信這葯有用的試驗品,然後那郎中才去給那老人餵了這劑葯。」蘇筱繼續說。
「餵了這劑葯?」宋音音呢喃出聲,像是意識到什麼似得,猛然站立起身,「快!快回去,那人是在調虎離山。」
「他肯定有幫手!我最開始以為是那人怨氣太厲害了,竟然能察覺到你的位置,可他三番兩次不敵你,白日里的醫童里肯定有人與他串聯。」
「什麼?」蘇筱詫異,手上卻一點也不含糊將劍又拔了出來,「幸好我離開之時甩了個護罩在那土房之上。」
宋音音很想誇她幹得漂亮,但是她暈劍暈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感覺比剛剛被黑衣人扛著還難受。
她真的很想念那縮地萬里成寸的符咒。
宋音音搖搖晃晃地從劍尖上下來,強忍噁心,推著蘇筱快去,讓蘇筱別管她。
護罩已然被破去,待蘇筱踏入柵門,又被黑衣人攔住,劍光火石之間,宋音音從一側偷溜進房內。
便看見一個醫童正捏著老人的下頜準備灌藥,床尾是被砸暈的老伴。
「住手!」宋音音焦急大吼,拾起桌上的筷子向他的手扔擲過去。
捏著藥丸的手在空中懸停一瞬,隨即迅速將藥丸塞入老人的唇齒之中,還怕他沒吞下去,又抬著老人的下頜往上仰了一下。
木筷將他的手打得顫紅,無力地垂在老人身上,醫童整張臉泛滿了冷汗,眼裡卻含著勝利者的微笑。
「你救不了他了,他必須死!」醫童惡狠狠地說。
宋音音不想理他,大步流星地跑上前,將他從床邊掀翻下去。又將老人翻身過來,以手握拳按壓他的中脘穴,三下兩除二,老人終於將那藥丸給吐了出來。
宋音音輕手輕腳地將老人放置在床鋪之上,隨後側頭看向醫童。
「你怎麼會?」醫童的微笑還掛在嘴角,更顯得他面目猙獰,他舉著木棍想要上前將宋音音打暈。
宋音音一手接住半空中的木棍,一手扯過擱置在一旁的麻繩,將木棍一擰,醫童摔倒在地,最後宋音音又用麻繩將他捆在一旁不得動彈。
門外的打鬥聲也逐漸微弱,原本就已深受重傷的黑衣人,此刻又被劃了好幾道口子,蘇筱將他的手擒在身後,壓著走進房內。
原本被困在角落一直破口大罵的醫童,看到黑衣人的慘樣,閉上了嘴,轉而在地上開始瘋狂地扭動掙紮起來,粗礫的繩索將他的手磨出血痕。
「你們憑什麼不去殺百草堂那群人,作惡多端的是他們,我們只是被逼的!」
「那這也不能成為你們殘害無辜的理由。」蘇筱憤怒道。
「老人妻離子散,兩具乞丐的屍體。」蘇筱對著他細細數落起來。
「你先把怨氣撤走。」宋音音打斷他們的交談,轉頭對著黑衣人說。
「不可能!除非讓百草堂的人用命來換!」那醫童聲嘶力竭地大吼。
要不是看他是肉體凡胎,蘇筱真是想氣得想踹他兩腳:「下怨的人又不是你。」
「下怨的人就是他。」黑衣人神情漠然,冷冷地開口。
「怎麼會!他身上根本沒有怨氣。」宋音音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