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濟然番外(四)

蘇濟然番外(四)

「後來,念大一時,我喜歡上系裡的一個女生。她長相清純,性子柔順,說是家庭比較困難,我就把每月的生活費分一半給她。」他臉上帶了淡淡的嘲諷,「結果,我室友的朋友來宿舍玩,聊著聊著,他忽然說,你傻啊,她早就有男朋友了,還是從老家一起考來的,你是以一己之力供養了兩個貧困學生」

聽到這裡,蘇濟然差點笑了,但卻轉過頭去,強行忍住。

「沒事,你想笑就笑。」溫駿低了頭,腳上的黑色鱷魚紋皮鞋一下一下輕踢著桌腳,「從此,我覺得正兒八經去談戀愛很沒意思,結婚就更沒什麼意思了。」

「別以偏概全,不是所有女人都這樣。」

「沒辦法,偏巧我遇上的都是這樣。還不如去酒吧,偶爾遇到合眼的,一夜過後,錢貨兩清,互不相欠。」

接近黃昏的日光,讓整個室內都有些暗。

蘇濟然背著光,神情寧靜,少焉,開了口:「溫駿,我盡心竭力幫你治好了身體,你又任性地給糟蹋壞了。你不覺得,有點對不起我嗎?」

他倏然停了腳上的動作,仍舊低著頭,看不清楚眉目神情。

「六點多了。」蘇濟然脫掉白大褂,將它掛在簡易衣架上,「先去吃飯。」

到了火樹銀花的步行街上,他們隨意找了一家餐廳吃晚餐。

菜端上桌,電話鈴聲響起,溫駿接了。

蘇濟然看向他,他下意識避開視線,只嗯嗯了兩聲,掛斷通話。

少頃,餐廳的玻璃門被推開,吹進來一陣陰風,還夾雜了脂粉味。

溫駿目光遲緩地看向蘇濟然身後,他於是也順著他的眼神,回頭望去。

一個長發披肩,打扮靚麗的女人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春季的晚上還有點冷,她卻穿著超短裙,露在外邊的兩條腿都有些發青了。

蘇濟然即刻收回目光,非禮勿視。

女人走近,媚眼如絲瞟向溫駿:「嗨,你好呀,剛才打電話時就看見你了,和朋友來用餐啊?」

溫駿埋頭吃飯,聽而不聞。

蘇濟然與他一致,保持緘默。

女人見無人搭理她,乾脆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溫駿旁邊,也不說話,只暗送秋波。

溫駿停下筷子,蹙了蹙眉:「自己另外找位置,一會兒我結賬。」

女人見好就收:「那就不打擾你們了,下次再聊。」

空氣里還殘留著脂粉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蘇濟然打了個噴嚏,半晌之後,提起不鏽鋼水壺,往杯子里倒上熱開水。

「溫駿,你要以後都打算這麼混亂地過下去,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會漸漸的涇渭分明。」

桌上的兩隻玻璃水杯,同時冒著淡淡的白霧。

「連朋友都沒得做?」

「你朋友有很多,也不缺我一個。」

餐桌邊的落地窗,透明的,夜景一覽無遺,素不相識的人們在街上交織走著。

溫駿側過頭,看向窗外,霓虹燈的光映在他眼睛里。

「可是,像你這樣的,獨一無二。」

他從牙籤桶里取出一根牙籤,將手機卡頂出來,扔進了水杯里。

蘇濟然看著緩緩沉入杯底的晶元卡,出神了幾秒,彷彿自語:「我像不像來捉外遇的那種元配?」

溫駿配合道:「你別說,還真有點像。」

兩人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以後若是無聊,不值夜班的時候,我和你去看電影。」

「最近的電影太難看。」

「那麼,就去你說的那個景點,正好明天休班半天。」

「你不是正在那啥,要不換個地方?」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幫忙看著點兒,如果出了什麼事,直接把我送回醫院。」

「.」

翌日,桃花樹林。

林子里的那些長凳上,有小孩子稚聲稚氣地和長輩說話,也有互相依偎的情侶,竊竊私語。

不遠的湖裡,船隻悠悠,不知駛往何處。

蘇濟然穿著運動休閑套裝,戴了一頂草帽,略微僵直地坐在樹下,看景。

旁邊野餐墊上的一家三口,被他這兒的氣氛所感染,連零食、水杯都是輕拿輕放,生怕驚擾了誰似的。

溫駿從一排太陽傘下買了烤串和飲料,遞給他,而後半倚在樹榦,仰頭望著:「我看不出哪裡暗藏殺機了,總不能從樹上掉一塊磚頭下來。」

風和日暖的,驀然聽見這話,卻是一陣滲得慌。

蘇濟然雙目微垂,須臾,從防油紙袋中取出一根稀奇古怪的烤串,咬了一口在嘴裡,味道尚可。

天已經逐漸半黑,什麼事都未發生。於是倆人駕車返回,帶著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

蘇濟然在夏天時,冒著「生命危險」去了一趟Q市。

許瑤比之去年,又恢復了幾分活潑。

她仍然抗拒和異性接觸,但是可以和比較熟悉的人,例如樓下水果店的老闆、學校的體育老師,相隔一段「安全距離「,進行對話交流。

而在蘇濟然給她講一些東搜西羅來的笑話時,她竟是對著他笑了。

她的眼睛大大的,清清亮亮,笑起來的時候,形狀像微彎的月亮,讓人覺得,宛如人世間的一切美好,都盛在這雙眼眸里。

許瑤的小姨、外祖父和外祖母皆認為,蘇濟然功不可沒。

蘇濟然臨走前,她從衣櫃的抽屜里,取出一張白底藍邊的手帕,細心摺疊,再連同其餘幾件平整妥帖的衣服,一起放入他的行李箱里。

沒多久,溫駿就發現了他的這些看上去很別緻的衣服。

「什麼牌子的,怎麼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款式?」

溫駿伸手把他的白大褂扒開,裡面是一件白灰相間的條紋襯衫,右邊胸口處綉了一朵藍色玫瑰花。

蘇濟然嘴邊漾起一絲微微得意的笑:「服裝設計師給做的,獨家定製,哪兒都買不著。」

這時,護士小芊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蘇醫生,剛才有一位病人的就診卡好像忘拿走了,你看一下在哪.」

忽地,她卡殼了兩秒,又回身跑出去:「對不起,打擾了,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診室里兩個男人不免對視了一瞬,然後又同時,都轉開視線。

從此,醫院裡就有了如此這般的流言,連溫院長都有所耳聞,還把蘇濟然叫去談了話。

然而,此談話非彼談話。

「你家是叫做蘇氏醫堂吧。」溫院長眼裡隱隱有回憶的悵然,「我和你父親年輕時也是認識的,他醫術高深,卻又淡泊名利.」

蘇濟然專註聽著。

「無巧不成書,你跟小駿又成了朋友。他成天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以為我不知道。」溫院長走到蘇濟然面前,拍拍他的肩頭,「還好,這一次,他總算交對了朋友,杏林蘇家,果真沒有浪得虛名。」

溫駿下班後來找他:「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他在窗邊柔軟的日光下,神色溫暖。

「伯父希望我能多關心和幫助你,把你引往正途上,別走歪了。」

溫駿微微怔了。

「你看,你的父母健在,家庭和睦,生活條件富裕,身體也無大恙,已經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要幸福。所以,珍惜現在擁有的,不要做會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嗯,我怕管不住自己,明知故犯,你記得看住我。」

蘇濟然走到他身旁,虛抱了他一下:「好。」

倏地,門又被小芊護士冒冒失失地推開:「蘇醫生」

她停頓了幾秒,而後閉嘴轉身,腳底抹油,溜了。

後頭追來溫駿語氣不善的聲音:「你給我站住!上次是不是你在亂說」

蘇濟然無奈扶額。

暑往寒來,瞬息光陰。

這一年,在旁人看來,蘇濟然身上確實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件。

蘇父只當傅雲杞推算有誤,蘇母卻寧願他是真的算錯了。

殊不知,悄然之中,這一劫已經應了,名為情劫

夜晚,一輪孤月。

傅雲杞獨坐院中,打開一壇陳年老酒的酒封,為自己倒上一碗,在撲鼻而來的濃郁酒香中,幽幽嘆了口氣。

蘇濟然認為那位叫林墨的女子很美。

她即使穿著平凡的衣裳,也是芳澤無加,夏初,在俞家庭院的宴會上一見,益發傾了心。

俗氣一點地說,那晚,一襲紫灰色晚禮裙的她,就像天上的仙子不小心落到凡間,令人不敢褻瀆,卻又心生渴慕地想要靠近。

誠然,皮囊只是盛放靈魂的容器,裡邊的內容往往更為重要。

但蘇濟然認為,她的內在也是美的。

可是,他沒有修習過情愛這一門學科,不懂得怎麼去追求她。貿然前去找人家說了,萬一被拒絕,又該如何?

溫駿老是在一旁攛掇,讓他直接去約她出來,牽個小手,逛個街什麼的。

蘇濟然考慮到她還是學生,打算等她畢業,再正式跟她提這件事。

溫駿沒想到他竟然克己復禮到這個地步,也就暫且作罷。

然而,這個世界不乏雲譎波詭,假使你處在今天,可能永遠也猜不透明天會發生什麼。

一則新聞,一日之間,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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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墨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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