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吞噬

「嘎——嚕嚕嚕嚕——」

跳蟲躡手躡腳地行走在陰影中。

它混沌一片的思維被更高的意志驅使著，尚未褪盡黏液的嶙峋身體來到任俠所在的艙室外。

砰——

利爪揮動，鋒利的骨刃在鈦鋼堅壁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划痕。

「嘎——呼嚕嚕——」

劇烈的反震令前肢肌肉酸澀異常，跳蟲無法理解思維里的至高存在，為什麼強令自己攻破大門、奪取一塊無法吞吃的破爛石頭。

但頻繁的靈能波動卻催促著它，迫使它不顧自身損傷，拼盡全力撕開鈦鋼大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攻擊越來越急促，短短十秒之內，堅固的鈦鋼大門已經嚴重凹陷變形，眼看就要被撞破。

也就在這時，透過大門與牆壁的縫隙，一隻黑洞洞的槍管瞄準了跳蟲。

......

「該死的......我就知道，上次從喬薩拉逃出來，應該拼著負債也要整修一遍戰艦！」

任俠緊握著可笑的老式扳機左輪槍，心裡祈禱著這件很有些年頭的古董能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他本不至於如此落魄的。

作為聯邦軍方的頂級戰列巡航艦，黑桃皇后號本該擁有一整套內部應急作戰系統。

其內部標配為十二架歌利亞武裝智能機器人、四台全自動化颶風戰車，以及兩艘以外裝甲形式附著在巨獸反應堆甲板下方的維京戰機。

除此以外，艦體艙道內部另設有與火蝠CMC-660式重型戰鬥服同款的雙管『沉淪』火焰噴射器。

其火力足可以在10秒以內將任何入侵到艦體內部的蟲族燒成灰燼。

只可惜，黑桃皇后號是任俠從黑市買來的。

它的價格當然遠低於供給軍方的正式戰列艦，但伴隨而來的是功能不全......

歌利亞武裝智能機器人、颶風戰車、維京戰機都被單獨售賣。

不過按照交易合同，那些火焰噴射器本該被保留下來的。

「可惡的奸商，一定是因為我跟他砍價，硬生生把價位壓低了一百塊......」

任俠唾罵著，手指用力勾動扳機，但傳到耳畔的卻是機械卡死後的『咔咔』聲。

平心而論，像左輪手槍這種五百多年前保留下來的古董，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卡住、沒有直接崩碎，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然而這絲毫不影響任俠將這件古董狠狠扔到一旁，並啟動戰鬥服右肩的強化劑模組，為自己注射最後一針肌肉強化劑。

「真男人！就要靠肉搏剛死跳蟲！」

當鈦金大門被完全撕裂時，肌肉強化劑的效果剛好瀰漫到全身。

任俠咆哮著撲了上去，恍惚間竟有些明白了那些陸戰隊員為什麼會對跟跳蟲肉搏這件事情有獨鍾。

跳蟲強勁有力的兩根前肢利爪高高揚起，卻因為角度的關係，恰好卡在鈦金大門的上門框外。

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在跳蟲的兩隻鋒銳螯牙夾過來之前，任俠是這麼想的。

砰——

這一記重擊源於任俠，藉助CMC-300戰鬥服，他的體力獲得了極大增強。

隨手一記重拳當然比不上高斯步槍或者榴彈炮，但也有接近一噸的重量。

跳蟲橙黃的豎眼遭到重擊，周圍裂開蛛網狀裂痕，綠色的體液從中滲出。

這頭畜生哀嚎著還擊，強有力的前肢利爪狠狠下壓，以至於利爪前端深深刺入鈦金牆壁，變得愈發難以拔出。

它的思維難以理解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賴以維生的武器已經失去控制。

因此它更加瘋狂地使用鋒利的螯牙進攻，並將兩個短小、本該用來輔助進食的中肢揮舞個不停。

任俠一擊得手迅速後退，看到這隻跳蟲近乎瘋狂的模樣，他沒有貿然行動，而是靜待下一個時機。

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了清晰響亮的槍擊聲。

這種獨特的槍擊聲以短促的嗡鳴聲開始，每一發子彈射出擊中目標時都發出沉悶的噗噗聲，而且從聲音辨別來看，其射速極快。

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死死堵住門口的跳蟲被射成了破布篩子。

任俠終於鬆了一口氣，而深夜裡的嘈雜也在此刻消散，一切復歸於沉靜。

幾次深呼吸過後，任俠抬起頭，看著從門外走進的萊迪亞，露出一副苦澀笑容。

「我真傻，真的，當初就該聽你的話，老老實實付清那一百晶礦......」

向來吝嗇的男人以一種罕有的虔誠姿態懺悔著，而全副武裝的萊迪亞則適時地翻了個白眼：「吝嗇者終有為難處，說真的，指揮官，你實在是我見過最摳門的男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掂量著自己手裡的C-14『釘刺』高斯步槍：「非常時期，這柄我珍藏多年的高斯步槍可以給你傍身，不過要收取35塊晶礦的成本，以及15塊晶礦的精神損失費......」

「......」

任俠很明智地無視了這個話題，萊迪亞這個女人實在是對不起她的天使面孔，這種坐地漲價的行為，簡直跟塔桑尼斯暗巷區的奸商們一樣惡劣。

他正想著，卻聽艙門方向傳來『啵』的一聲脆響。

沒等明白怎麼回事，可怕的力量已經襲至胸口。

根本沒有半點反應的機會，身上的CMC-300戰鬥服輕而易舉就被貫穿。

撕裂、貫穿。

血腥味沿著喉嚨上涌，胸口處起初熾熱，隨後卻迅速變得冰冷。

「指揮官！」

萊迪亞完全沒能預料到此刻的情況，她震駭無比地看著任俠胸口處的駭人血洞。

這個女人真的慌了神，任俠在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但他此時的視線卻與思維一起，漸漸陷入一片黑暗。

也就在這時，他胸口處的血液浸透了裝在胸前口袋裡的古老圓石球。

......

「......

一切低維生命的最終追求，都將指向升維，而在三維生命體中，擁有無限進化之力的我們，最接近四維。

......」

浩大的轟鳴聲震徹耳畔，任俠的意識漸漸蘇醒。

他『看』到一座恢弘壯闊的神殿，金燦燦的穹頂雕刻著繁星寰宇，而在穹頂之下，一尊極其高大宏偉的巨人正俯瞰過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任俠的視線，那高大宏偉的未知存在，透過模糊不清的光影，將一種情緒共享過來。

那是絕望、哀慟。

以及絕處逢生時難以抑制的無窮喜悅。

「人類，你可稱我為造物主，也可呼喚我族群之名——薩爾那加。」

巨人的身影模糊，但聲音卻顯出格外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