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爭前夜
芬頓把臉埋進溪水裡,大口大口往嘴裡灌進冰冷的溪水。
儘管仍舊本能的排斥飲用生水,但是潘德不會因為芬頓是穿越者就為他妥協。
白鹿堡周邊少得可憐的柴火必須儲備起來用以過冬,為了喝上一口熱水就動用珍貴的燃料,那是連芬頓這種鄉下貴族都要再三考慮的奢侈行徑。
喝飽水,芬頓半跪在小溪邊,等待自己的坐騎恢復體力。
芬頓掏出地圖,核對起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這份地圖或許是現在整個潘德最為詳盡的地圖,歷史上從未在出現在過人類資料里的精靈堡壘,也被標註在上面。
而這份地圖正是芬頓憑藉自己記憶繪製的。
「迦圖人的斥候已經在白鹿堡附近巡邏很久了。」
自幼在軍中打磨經驗,芬頓對斥候的工作瞭然於胸。大軍碰撞並不是雙方宛如白痴一樣直接撞上去就開打,而是會在正式開戰前爆發極為慘烈的斥候戰,斥候戰中佔優勢的那方就能夠遮蔽戰場,讓敵人完完全全變成瞎子。
但是芬頓還是不放心。
固然他是烈獅境中極為優秀的斥候,但是和迦圖人相比,差距仍舊非常明顯。
首先,烈獅境依舊保持著舊潘德王國時期的軍事體制,並且一直引以為傲,但這已經比起周邊強敵落後太多。盲目依賴於貴族騎士的戰力,忽視平民作戰單位的訓練,但是貴族老爺們又不願意從事又苦又累還是最危險的斥候工作。
所以芬頓在烈獅境中受到的斥候訓練其實早就落後於其它強敵,更別提那些能把屠戮諾多精靈作為樂趣的迦圖人了。
芬頓有一種強烈的不安,這段時間他一直咬著迦圖斥候的尾巴,但卻一直一無所獲。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即將圍繞白鹿堡爆發的大戰,戰場局勢顯然落入了迦圖人的控制中。
「大人,您絕對是多慮了,國王陛下剛剛和諸王議和,今年冬天將是自從舊潘德分崩離析后最安寧的冬天。」
回到白鹿堡,芬頓那個便宜老爹留下的衛戍武官塞西爾正在對大陸局勢侃侃而談。
塞西爾是從烈獅境諸多大戰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雖然隨著年事漸高不再出現在戰場的第一線,但憑藉著豐富的經驗和融入血液的戰爭本能,他相信依然能對一個不過20來歲的毛頭小子略加指導。
「那不是和平,那是為期一個冬天的停戰協議。」塞西爾放下刀叉,剛剛巡邏回來的他飢腸轆轆,但為了警醒自己身邊擁有軍事指揮權的塞西爾,他寧肯再餓一陣子,「國王們停戰不是因為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
看到對方的語氣有所鬆動,芬頓接著說,「是的,不能。因為戰爭需要財力支持。」
「可是國王相當有錢,大人您或許沒見過他的宮廷......」塞西爾微眯著眼睛,彷彿那副金碧輝煌的水晶宮就在眼前。
「我當然知道他有錢,但是他的錢買不到糧食。」
芬頓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準確。現在的情況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了。
整個潘德大陸都深陷於極其嚴重的糧食危機。
為了擴張領土,所有領主都在國王的號召下參與充滿正義與榮譽的戰爭。不論各國,整整一代的男性都被拉上戰場,然而除了領主們不斷獲得的軍功,各國的國境線在地圖上都沒有什麼變化。
只有無數只被簡單訓練,連防護都沒有的男人死在了邊境堅固的堡壘外。
這種浪擲性命的行為,讓大量本來肥沃的土地徹底荒蕪,即使勉強有產出的土地也極具減產。更別提為了打擊敵方經濟,許多領主會派遣小股精銳部隊深入後方燒毀村莊。
所以糧食的產量肉眼可見的減少,最明顯的,就是塞西爾本人都在抱怨很難喝到酒了。
因為釀酒需要大量的糧食。
但是芬頓卻很疑惑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發現這個事實。
後來他就明白其中緣由。
只要死的人夠多,糧食就不會不夠吃。
沒想到馬爾薩斯的經濟學在異世界也同樣有效。
要是巴克利那幫人搞出來了馬克沁,這個過程還能再提提速。
但是這個人口與糧食的血腥天平,又到了即將崩潰的臨界點。
之前的因素能算做人禍,那今年史無前例的嚴寒就是天災。
這套組合拳下來沒人受得住。
糧食再度減產,真的不夠吃了。
如果再不死些人,就該吃人了。
芬頓之前聽到消息,受災最嚴重的凜鴉境,已經有城鎮被飢餓的迷霧山山民洗劫一空。
之前塞西爾說這個冬天將是最寧和的冬天,其實也不算錯。因為諸國都在積蓄國內最後一丁點兒力量,以求來年開春能夠一錘定音徹底終結這個紛爭的時代。
最殘酷最血腥的一年即將到來。
但至少這個冬天還算是安全的......
只要不把迦圖人算在裡面。
那是一支天生為戰爭而生的民族,殘忍,暴虐,同時又擁有最嚴苛的軍法與最優秀的騎兵。
迦圖人本來不是潘德大陸的原住民,他們作為巴克斯帝國的雇傭兵參與到一百年前的入侵戰爭中。
戰爭一開始他們勢如破竹,佔據整個潘德似乎指日可待。然而巴克斯帝國的皇帝被刺殺,入侵大軍也因為後力無繼不得已停下步伐。
而收不到傭金的迦圖人很快脫離了巴克斯帝國,他們遊盪在潘德大陸的東部,一百年來以劫掠商旅以及游牧為生。
這種生存方式就註定了他們沒有任何抵禦風險的能力。
而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用物理方式轉移風險。
芬頓很清楚目前的局勢,迦圖人不會選擇北上在凜鴉境劫掠。他們的戰馬無法承受在嚴寒環境的高強度作戰,而且迷霧山山民剛剛才搶完一波,他們再去只會碰到警戒森嚴的龍騎士以及空空如也的糧倉。
所以他們僅剩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了。
烈獅境。
表面上依舊繁榮,但實際上早已腐朽的烈獅境。
貴族們天真的以為有著長河鎮優秀的哨兵,諾多精靈還有連綿起伏的山嶺,就能把迦圖人阻擋在外。
但是他們卻忘記了,諾多精靈從來都不是人類的同伴。
比起與迦圖人拼個你死我活,諾多精靈更樂意放迦圖人通過山嶺,笑看那些低賤的「短耳朵」互相廝殺。
而且誠然長河鎮哨兵的確優秀,但一場戰爭又怎麼可能讓哨兵來充當主力?
一路推測下來,芬頓認為,最合理的結果就是迦圖人輕易撕碎烈獅境以長河鎮以及其附屬堡壘組成的防線。長驅直入深入到烈獅境腹地,那些廣闊平坦的農田將成為他們的牧場,被屠殺的農夫將成為牧場里最肥沃的養料。
而芬頓的白鹿堡,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