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殺了這個禍害

第一章:殺了這個禍害

天啟四年,冬歷十二。

「殺了這個災星!她是個禍害!」

漫天大雪飄在天上,將武湘城裹得白茫茫一片,分明是極冷的冬夜,城中眾人卻手執火把,群情激奮般圍在一輛嚴嚴實實的囚車前。

「燒!燒死她!連那樣疼她的親祖母都害死了!簡直喪盡天良!」

女孩瞧著約莫是剛及笄的年紀,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嘴唇慘白乾裂,臉上卻有不正常的陀紅,一雙眼睛卻清亮得毫無雜質。

眼下看著那些手持火把的人,眸子里的絕望越來越深。

整個武湘城都知道,首富衛家那三房嫡小姐衛子卿自生下來便被批了命,是要克父克母克長輩,累得整個家族敗落的災星。

果真,衛子卿出生不過半月,三房老爺和夫人同去詔安寺祈福,卻在回來的路上教那山上落下來的滾石砸死,屍骨無存。

整個衛府更加對這災星之事深信不疑,偏偏衛家的老太太卻對三房這獨留下來的血脈愛若明珠,即便衛子卿打小便愛自言自語,還總說些教人脊背發涼的話,老太太卻還是疼著護著,更放出話來,說自己那抵得上半個衛府家財的體己錢,都是要留給衛子卿做嫁妝的。

今日一早,衛子卿前去給老夫人問安,沒過太久便出來了,老夫人卻許久不曾言語,婆子們進去看,竟發現老夫人死在了榻上,七竅流血,似乎是暴病而亡。

從她進去之後,再無旁人進過老太太的院子,這人不是她害死的,還能是誰?

那囚車下面現下已經堆滿了乾柴,看樣子竟真是要活活燒死衛子卿——而那些面帶怒色的人似是覺著她這般死了太過便宜,自行撿了石塊便朝著囚車上砸去。

女孩想抬手去擋卻擋不住,額前被一塊尖利的石頭擊中,頓時鮮紅一片,直直昏厥過去。

「住手。」

一道冷凝男聲響起,分明聲音並不大,卻教眾人莫名脊背一寒,下意識看了過去。

身穿一襲紅衣的俊美男人坐在馬上,頭上戴著玉冠,腰間系著一塊白色環佩,一張臉實在美得讓人挪不開眼,那眼睛狹長,尾部卻微微挑著,帶著些邪魅之意,鼻樑卻高挺,菲薄的唇微微抿著,陰柔卻不失陽剛,氣質更是清冷矜貴。這人是誰?

這麼年輕,身上的氣勢卻叫人駭得腿軟?

「竟敢動用私刑?爾等是何人!」

一隊身著緇衣的兵衛自男子身後走了出來,臉上都帶著端肅的冷意,為首那兵衛語氣冰寒道:「大理寺卿祁燼大人奉聖命巡查河西,立刻放開這位姑娘!」

祁燼?

武湘城位於河西一代,雖離京城甚遠,但祁燼的威名,這個大梁無人不知。

傳聞這位出身名門的祁家長子自小便是天資卓絕,文韜武略樣樣拔尖,原本聖上是有意培養他將來成為凌煙閣中的肱股之臣,卻沒想到這位卻自請入大理寺為大理寺卿,自上任以來,整個京城竟再沒有冤假錯案,倒是那些世家公子中的一股清流。

但這一位,為何巡查河西的第一站,會是這算不得繁華的武湘城?

「嘶……」

囚車上傳來一陣低低的呼痛聲,眾人的目光下意識看過去,就看見額前滿是鮮血的女孩幽幽醒轉。

衛子卿捂著額頭,只覺得渾身像是教人拆開般的疼,下意識抬了抬眼皮,表情頓時一僵。

一群手持火把衣著很有些怪異的人緊緊盯著她,眼中還帶著些許恐懼,而不遠處,身著紅衣的男人清凌凌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眼神淡漠,卻莫名叫人心悸。

她不是回警局的路上遇上了車禍嗎……現在這是……

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忽得湧入腦海,衛子卿再次捂著頭,看著腦子裡那些記憶走馬燈一般回放,只覺得胸腔中升起一股怒意。她已經不是那個金牌法醫衛子卿……而是這大梁朝一個生下來就被當成災星的少女,這些人更要因為一樁莫須有的罪名,將那個才滿十五,剛剛失去祖母的女孩活活砸死了!

「大人,不,不能放,這女人是災星啊!」

祁燼看著那捂著額頭的少女,心裡驀地一震,腦中浮現起那個衣著很有些怪異的女人的臉。

她說他不太聽得懂的話,穿很是有失體統的衣服,他甚至不確定這女人真實存在,可是他要找的人,竟和她一模一樣。

可是,他明明看見這女子被一個盒子撞開滿臉是血……

她們,真的是一個人嗎?

「怪力亂神之說,不足為信。」

他收回那些思緒沉沉開口:「放人。」

「大人。」

一名中年男人上前沖著祁燼微一拱手:「小人是武湘城知事,即便是怪力亂神之說不可信,那衛府老夫人同這女人共處一室,莫名其妙死於非命,也是一樁命案啊!這女人是殺人兇手……」

「可有人見過我殺人?憑什麼說我,是殺人兇手?」

囚車裡突然傳來一道微冷聲音,額前還在流血的女子眼神清亮:「便是定嫌疑人,也需要陳述殺人動機、手法、找出兇器和行兇的過程,大人如此武斷便說我是殺人兇手,可有公證可言?」

「你,你還想狡辯!」

一個身穿粉衣的女人突然咬牙切齒的撲到囚車前:「事發之時,可只有你在祖母房中,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

祖母?

衛子卿掃她一眼,很快便認出這是原主的堂姐衛紫依,向來對原主很是嫌棄,避之不及。

「平白無故潑人髒水的話誰不會呢,我亦可以說衛府所有人都有嫌疑,不過是趁我去見祖母藉機下手,好嫁禍於我。」

衛子卿淡淡掃她一眼:「只有案發現場和屍體不會說謊,如果能放我去看看,我便能為自己洗脫清白。」

她可是法醫,怎麼可能被陷害?只要能讓她查,她自然能還原主清白,也讓原主的主母泉下安息!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會查個什麼東西!」

那自稱武湘城知事的男人怒聲呵斥,卻沒想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冷聲音。

「讓她查。」

祁燼坐在馬上,不疾不徐的到了囚車前,只見寒芒一閃,囚車上的鎖鏈便被他手中那柄劍斬落。

「查得出,本官還你自由,查不出,便按《大梁律》論處。」

見大理寺卿發了話,眾人也不敢再攔著,只能帶著衛子卿和眾人回到衛府。

老夫人的屍體還未曾入殮,衛子卿神情淡然的讓仵作將屍體抬出來,而後緩緩揭開屍體上蓋著的白布。

原主記憶中的老夫人一向慈眉善目,現下就算是死了,表情也極其平靜,除了口鼻眼角滲出的血有些可怖,竟再也瞧不出什麼異樣。

「小丫頭,查得出么?」

祁燼掃了那屍體一眼,便微微皺緊了眉,看屍體的面相,似乎並不像是中毒,只是這般看似乎也沒什麼傷痕,但據說衛老夫人一向硬朗,說是暴病而亡卻也不像。

衛子卿看他一眼,語氣鎮定:「麻煩大人幫我提供一下驗屍的工具。」

祁燼挑眉,而後沖著一旁的隨從微一頷首,很快,便有人幫衛子卿拿來了一隻仵作用的木箱。

她極為嫻熟的帶上了麻布製成的手套,先是小心翼翼的捏著屍體的腮幫看了看,檢查過口鼻,又小心翼翼翻開衛老夫人的衣襟開始細細查驗。

膚色看不出青紫發黑,血液也是正常的紅色,口鼻中經過銀針的查驗也沒有任何毒素——屍體表面沒有任何傷痕,難道是內出血?

如果是這樣……那就只有解剖才能查得出來。

她的動作落在祁燼眼中,頓時讓男人微微皺眉。

雖然看得出她暫時一無所獲,但是那般對著屍體格外鎮靜的模樣,還有這熟練的動作……

這個丫頭……

難不成武湘城,真的有什麼古怪?一直在指引他查出當年之事的東西讓他來這裡,總不能真是奉聖命巡查河西。

會不會,和這個女娃娃有什麼關係?

衛子卿正在糾結要不要向這位大理寺卿提出解剖,衛老夫人的眼睛卻突然睜開。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鎖在衛子卿臉上,眼神莫名帶著些怨毒和恨意,像是受了冤屈死不瞑目……

「啊!」

兵衛們還勉強算得上鎮定,只是手抖了抖面色蒼白,那些跟著來看熱鬧的人卻嚇得慘叫一聲,再也不敢湊上去。

「不用害怕。」

衛子卿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抬手輕輕將老人的眼皮合上才解釋道:「當人死亡后大約三天內,人體的肌肉並未完全死亡,因此肌肉神經仍然保持這生前的狀況,也就是說有神經反射的存在,所以突然屍體睜眼,甚至所謂的詐屍,都是能用生物學解釋的事情。」

「……」

雖然聽不懂,但是這位衛小姐的膽子,是不是有些大得離譜了?

祁燼的表情和衛子卿一樣的淡然,只是那雙清冷的眸子,卻還是鎖在女孩嬌俏稚嫩的臉上。

衛子卿正要再仔細查驗一下屍體,卻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一絲黑影。

那道身影微微佝僂著,全然看不清臉,衛子卿下意識揉了揉眼,那黑影卻又消失不見。

[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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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仵作又在裝綠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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