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黑如墨，其形如蛇

葉玄走到擂台中心，看著眼前的對手。

對面的泰拳高手名為巴頌，皮膚黝黑，赤著上身，下面穿著寬鬆的短褲，手綁繃帶，乍一看就是一頭兇悍的瘦虎。

巴頌來到葉玄面前，雙手合十舉到額前，慢慢向周圍觀眾和葉玄示意，而後便靜謐不動。

——戰前如石，戰時如火，這是很多泰拳高手的共同特點。

裁判在喊了一聲開始后便迅速來到擂台邊緣，全場觀眾的目光和攝像機都聚焦在這兩個男人身上。

驀地，巴頌動了。

從小嚴苛的訓練帶給他的不止是強悍的身體和搏擊技術，還有一顆足夠果斷冷酷的心。

只要站在擂台上，巴頌便不會輕視敵人。

他猛地右轉肩部，左肘稍抬，以左腳腳前掌為軸，腳跟外旋，「嗖」的一聲，左拳揮出，產生如同鞭打般的效果。

上來便是一記泰拳標準的左勾拳。

葉玄輕輕一挑眉，腰部一扭往後仰成了近九十度，在躲開巴頌的兇猛一招后后竟然硬生生地挺直腰板，依然停在原地，沒有出手。

嘶嘶的聲音從觀眾席上發出，葉玄這樣誇張的躲避姿勢引起了他們的驚嘆，這種非人的腰腹柔韌性一般只能在瑜珈和雜技表演中看到。

巴頌沒有因為對手近乎於炫技的躲閃而羞腦，反而愈加勇猛，他馬上改變戰法，用威力更大的肘擊和鞭腿，泰拳兇狠狂暴的特點在這個時候體現了出來。

葉玄依然沒有還擊，且戰且退，但此時一股洶湧的情緒在他心中醞釀：

「他是一個普通人，如果使出全力，不止是他，連這個擂台也會被我瞬間撕碎！我不可能用出非人的本事，但是、但是……」

「這個傢伙，是個英勇的鬥士，體魄強勁，技術精湛，值得我去擊敗他！」

「我不用劍，只用這些年來從各處學來的國術，再控制力氣，他應該承受的住。」

劍修好戰的本能逐漸佔據他的思緒，當巴頌一記掃腿被葉玄躲開后，他終於不再後退。

如同被繃緊的弓弦，連肩膀帶著整個上半身伏低，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拳往上搗去。

動如綳弓，發若炸雷。

「這、這是八極拳！」

嘉賓解說席上的劉棟眼睛很尖，語速也快，大聲向觀眾解釋：

「八極拳以剛猛瘋魔著稱，是和泰拳一樣的硬派武道，葉玄這是要以矛對矛，跟巴頌硬剛！」

台上，巴頌雙臂護在面前，強吃了這拳，接著他竟強忍疼痛，奮力跳起，用鍛煉已久的膝蓋去撞對手的頭顱。

葉玄雙掌一攔，護住自己面門，巴頌則趁著這股子反作用力向後退去，待落地后只是稍微順口氣，又沖了上來。

「來的好！」

葉玄見獵心喜，讚歎一聲后只微微做了一個停頓，便用力蹬地沖了上去。

在接近巴頌的同時，他將雙臂架在面前，肘部支起，如同犀牛的尖角，腳下快的不可思議，一剎那就「鑽」到巴頌懷裡。

葉玄的雙肘撞到巴頌防禦的手臂上，在瞬間的接觸后，泰拳手痛苦地倒飛出去，這記肘擊與傳統的飛身砸肘絕對不同，是降低重心后將全身的力量擰成一股繩，再由肘部宣洩出去

——八極頂心肘！

巴頌落地后痛苦地蜷縮在一起，不住地呻吟，沒有立刻站起來。

裁判連忙站到兩人中間，緊張地觀察巴頌，直到確認他已無再戰之力后才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勝方，國術，葉玄！」

半秒之後，全場沸騰，掌聲如熱浪般襲來。

「卧槽！這都多少年了？傳統武術終於贏了一回！」

「不光贏了，打敗的還是以兇狠殘暴著稱的泰拳！」

「這你就不懂了吧，古語有云，十年太極不出門，一年八極打死人，八極本就是殺傷力極大的功夫，缺的是好的使用者！」

「這倒是，武術套路再好，也要強健的體魄才能使出來，現在的那些所謂的大師們一個個肥頭大耳，怎麼可能打得過別人嘛……」

演播室內的工作人員也都頗為高興，他們知道這期節目播出后定會有熱烈的反響，光獎金就能拿到手軟。

擂台上，葉玄看著巴頌半天沒起身，暗嘆一聲後向他走去：

「還是沒有控制住力量么……不過沒聽到骨裂的聲音，應該沒什麼大事。」

葉玄走到巴頌身邊，蹲下身子，想將他扶起。

可就在他雙手觸碰到巴頌肩膀的一瞬間，一股驚悚、戰慄的感覺如同蟻群般爬上他心頭，葉玄下意識地改抓為拍。

「砰！」

倉促之下，葉玄這一拍已經顧不得隱藏，巨大的力量傾泄到巴頌身上。

如同被炮彈擊中，巴頌倒飛出去，摔在擂台上后又滑行近二十米才停下。

堅硬的擂台被砸出一個窟窿，蒼白的混凝土和鋼筋裸露出來、埋在下面的電線也在呲呲地冒著電火花……

以及緩慢出現的，濃密到失去光澤的黑色煙霧。

那黑煙自破碎的地下湧出，如蛇如霧，不斷地纏繞在躺在地上的巴頌身上，慢慢地將其裹成一個黑色的大繭。

這一系列變化只在短短數秒內發生，體育館內數千人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副衝擊世界觀的場面，幾乎忘了呼吸。

演播室內的總導演揪了一把鬍子，用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經，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對下屬說道：

「告訴所有人，將一切錄像設備對準擂台，我們、我們……好像碰到了不得的大事了……」

攝像師咽了口唾沫，壓下震驚的情緒，記錄下此時擂台上的一切變化。

甚至場內的八千多名觀眾，也有很多拿出手機拍攝，抻著脖子看那個黑色的煙霧大繭。

雖然很害怕很懵逼，但熱鬧還是要看的。

……

過了大約一分鐘，黑色煙霧漸漸散去，巴頌完全展現在人們面前。

此時的他身高暴增，接近三米，渾身黑色，皮膚上有一條條裂紋，縷縷黑煙從中逸散，他的臉已經看不到五官，完全被黑煙籠罩。

「咕……嚕……」

如同猛獅捕食前的低吼，巴頌不斷地發出噪音，如果有語言學大師在場，就會知道這些低吼全無規律，極似沒有智慧的野獸。

「這是什麼情況？剛才明明就是個普通人啊？魔氣入體？糟糕了……怎麼第一次入世就碰到這事。」

葉玄不住在心裡苦笑，他也是個剛剛踏入修行路途不久的半吊子，甚至在這一刻之前除了自己就沒見過其他的修行之人，對這種狀況實在沒有經驗。

「是要現在出手制服？還是試試能不能談判？不過論如何都不能逃跑，體育館里有近八千名普通人，不能將這怪物單獨留在這……」

正在他猶豫不決之際，巴頌似乎忍受不了四周觀眾的竊竊私語，三米高大的身軀猛地伸展開來，發狂般的大吼，黑霧如同狼煙般不要錢地往上竄出。

黑色狼煙如同活物，先在體育館內自顧自地旋轉一圈，隨後便猛地朝向觀眾席的某處很撞過去。

鬼哭狼嚎，囂張恣意。

那處的觀眾大驚失色，使出吃奶的勁瘋狂向外逃跑，可是那黑色長煙來歷不凡自帶威能，又是在空中行進，那些個觀眾哪裡跑得開？只見黑煙離觀眾席越來越近，似乎下一刻便會有慘劇發生。

「妖孽！真當我不存在？咄！」

葉玄的怒吼聲在體育館內響起，下一刻，一到藍色的光柱后發而至攔在黑煙面前，悍然碰撞！

金鐵交匯的聲音響起，如同幾十噸的卡車落在弔橋上，音浪響徹青山體育館，幾要撕破耳膜。

待餘波平息，人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道兩米粗細的裂痕出現在巴頌和觀眾席間的地面上，裂痕內黑霧繞繚，如同細蛇。

裂痕的那一頭，是牢牢擋在觀眾席前，不斷映出藍色晶瑩光華的——

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