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有一股意志
從幻境回到現實只是一瞬間的事,當楚康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天上高懸著的明月。
「誒,怎麼就剩你們幾個了?」
抱著被靈珠和血芝撐得鼓鼓囊囊的衣服,楚康緩緩走到了岸邊。
除了鬼爺之外,其餘人臉上都是驚訝。
「我去,楚老弟,你總算出來了!天啊,我剛剛都嚇死了!」
曹榮這話雖然有些誇張,但楚康可是欠了他一個共同除靈的人情,要是就這麼死了,他肯定是遺憾的。
「小子挺走運,有沒有受傷?」
楊平驚咦一聲后,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高冷,雖然聲音有點不近人情,但話語里的關切,還是有一點的。
「還好吧,誤打誤撞掉進了池子里,就是喝了口水,有點嗆。」
楚康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經歷繪聲繪色地說出來,只是把成功逃出來歸咎為運氣。
「好,既然這小子出來了,那就一起走吧!」
酒壺老頭因為被打臉,此時的話語有點小虛。
然而鬼爺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然後又搖了搖頭:「我想再等等,萬一還有人活著呢?」
「人命關天的事,能等盡量等一下吧。」
也不知是鬼爺的話語有些沉重,又或是楚康剛剛的表現給了大家一點希望,總之這次沒人反駁,只是默默地盯著眼前的平靜的石潭,等待下一個幸運兒的逃脫。
古宅很快就飄散消失了,帳篷再次出現之後,楚康立刻進去把戰利品藏進了袋子里。
剛剛出來的時候視線昏暗,倒也沒人在意他懷裡抱了什麼。
總之,一切順利。
身處陰靈之地,又是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饒是楊平和酒壺老頭這樣的C級靈者,也扛不住冰冷和倦意,在後半夜時進帳篷里休息了。
曹榮和川貝漢子更不用說,他倆是最快扛不住的。
凌晨四點,守在空地外的,只剩下了楚康和鬼爺。
「您不休息一下嗎?這裡給我來守就行了。」
楚康的體質可是巔峰普通人的數倍,就算現在讓他再熬個三天三夜,估計身體都不會出現問題。
而鬼爺上了年紀,他倒是挺擔心對方頂不住累垮。
「不礙事,比起以前的魔鬼日子,這簡直就是天堂。」
鬼爺咧嘴一笑,話語隱約還有點慶幸。
「怎麼?想聽聽老鬼爺以前的故事?看你這不好意思的樣子,哈哈。」
楚康臉上浮現一抹好奇,但又害怕直接開口詢問過於直白,所以干張著嘴巴,愣是沒有說一句話。
「來,坐著,反正沒事做,說說又何妨!」
鬼爺拍了拍手,爽朗開口。
沉默片刻后,他的話語變得有些追憶,描述起了一段早已埋藏在時間長河裡,驚心動魄的日子:
「當鬼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在江湖上混了好幾年了,我們家是祖傳奇人,是土靈居士中比較有威望的一脈。」
「別看這個奇人的名字文雅,實際上幹得凈是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而下地里盜墓,便是我家祖先最熟練的。」
「那些個帝皇的大墓里機關和鬼怪太多,我們不敢碰,但那些將軍大官的墓,卻沒少光顧。」
「雖然光顧得多,但成功的幾率卻是低得多,當時圈子裡流傳最廣的一句話就是,十年不下地,下地吃十年。」
「可想而知,這行業有多暴利。」
「當然,高回報的背後,是高風險,每一代族人,有被古墓里的險惡機關陰死,有被墓主人留下古怪詛咒活活咒死的,也有被古墓後人追殺,活活打死的。」
「本來是稀疏平常的折損,但到了我父親那一輩,卻是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那一輩有些名氣的土靈居士,全部都被集合起來,然後同一時間進入了秦河行省,最終了無音訊。」
「嗯,從那時起,土靈居士這一脈的奇人異士徹底落寞,現如今的偌大家族,大抵只剩下了我這一個活人。」
「如果天上有一隻大手在操控一切,小子你會害怕嗎?」
鬼爺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讓楚康後背微微發涼。
「什麼意思?鬼爺家族的衰落,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楚康試探性地開口,不料鬼爺竟然輕輕點頭。
「不止我這一脈,陰陽先生,趕屍道人,戲影者,畫中人……幾乎我了解到的奇人異士,都在走向頹敗。」
「有一股意志希望它們永遠消失,徹底湮滅在歷史長河裡,很可怕,對嗎?」
鬼爺微微一笑,接著忽然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個讓楚康毛骨悚然的名字。
「靈異局,這怎麼可能!」
楚康失聲驚呼,好在帳篷里的人已經睡去,並未聽到他的這般失態話語。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統治數萬年的奇人時代都覆滅了,更別說這些遺留下來的奇人異士了。」
「如果意志夠強的話,鬼怪都能滅掉,更別說,人了。」
這個猜想過於黑暗,以至於楚康有些難以接受!
從小到大,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圍繞著庇護人類的靈異局。
而以前他最大的願望,也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名調查員!
現在獲悉這個偉大的組織並沒有那麼光明,楚康心裡不說難受,那肯定也是有不少芥蒂的。
「奇人異士可是抗衡了無數個靈異復甦的老前輩,靈異局再怎麼強勢,也不可能連它都要除掉!」
「外患鬼怪未除,就先清理同仇敵愾的奇人異士,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楚康開口反駁道,這迫害若是真的,那麼邏輯上根本行不通!
「我也疑惑,所以一直在查,而和我一樣的奇人異士,也不在少數。」
「如果迫害是真的,那麼其最開始,應該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靈異復甦后,靈異局快速崛起的那段時間。」
「因為那時候的靈異局,是和奇人異士一脈接觸最為密切的。」
「這些年我一直在跟著線索查,但身邊的同好卻是越來越少。」
「他們有的溺死在了東南群島的狂蛇海域里,屍身被兇殘的人魚分食乾淨。」
「有的掉進了大雪山的冰隙里,連祭拜都沒有辦法。」
「有的死在原始森林的怪物口中,有的死在地底,有的死在機關,有的被鬼怪瞬殺,有的……」
鬼爺說著說著,渾濁的淚水不一會便溢出了眼眶,流滿了他蒼老的臉龐。
「無數同好的離開,早已讓我對於死亡麻木,但我又希望能救更多的人,就像,這一次。」
「雖然我知道進去的其他人很有可能出不來了,但我還是在幻想他們下一秒會不會掙扎著從石潭裡冒出。」
「一邊撲騰著身子濺起無數水花,一邊罵罵咧咧地說著剛剛的兇險的經歷!」
「但是我所幻想的這一切又是那麼地不切實際。」
「與我從前希冀的掉入海里的隊友拚命游回船上,掉入冰隙里的隊員藉助登山鎬一點點地爬回來一樣,它們根本發生不了。」
「或者我現在還活著,也算是一種煎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