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下課
奇異果那邊很生氣。
本來作為國內為數不多的訪談類節目,易麗竟的採訪風格比較標新立異,如果能經過一番推介,必定能成為網站中訪談類的中流砥柱。
說實話,國內除了央媽之外,其他的訪談類節目都挺爛的。
金星秀喜歡把各種大事變成家長里短,靠著謎語人一般的爆料吸引流量。
鱸魚有約更別說了,她能把所有嘉賓聊爆炸。
易麗竟是奇異果和企鵝視頻兩方爭奪的欄目,本來他們和奇異果之間聊的也挺暢快。
都準備商量著簽合同出一季訪談來試試水了。
然而她卻在陳之行這折了戟,兩方溝通進度也因此出現停滯。
易麗竟那邊是生怕奇異果人傑地靈,再出現陳之行這樣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主。
不過不管怎樣,這一期節目確實是爆了。
12月13日,新一期的《易見》如期上線。
上限僅僅三個小時,點擊量就已經超過兩千萬。
封面上的陳之行端坐在易麗竟對面,臉上滿是意氣風發之色。
而更為引人注目的,則是這一期的標題。
《陳之行:我的清白是自己掙來的》
少見的,在轉發精剪版視頻時,易麗竟工作室竟然少見的配了個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好像看到了一場辯論賽。」
「將計就計,渾水摸魚,以逸待勞,欲擒故縱,反客為主,這兵法屬實是讓陳之行給玩明白了。」
「精彩,一開始陳之行還想著本本分分的你問我答,後來突然跟覺醒了似的。」
「易麗竟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麼被動。」
「易麗竟:到底是我採訪你還是你採訪我?」
「他放飛自我的樣子真的很霸氣。」
「粉了粉了,現在這些明星都太拘著了,像他這樣敢放狠話的還真是少見。」
「我開始期待《白夜追兇》了。」
得益於陳之行的發揮,整個評論的陣地都是一片叫好之聲。
易麗竟彷彿是鐵了心的要維護媒體的公正性,在黑子剛剛露出苗頭時,她便直接發言道:「清白一事交給法院處理,我們想要呈現的是演員本身。」
......
「現在你滿意了?」
陳之行嬉笑的看著王瑋,反問道:「現在你滿意了?」
若是平白受了這麼多的關注,任哪個導演都要笑到原地起飛。
可現在的王瑋還太慫。
「你怕什麼,挨罵的都是我。」
陳之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平白省下了大筆宣傳費用,五佰和袁宇梅十分高興。
袁宇梅還親自在殺青宴上給陳之行包了個紅包。
「馮老師,咱們喝一杯。」
陳之行的夢境中一如既往的安詳。
馮遠錚僵硬著臉,沉聲道:「酒喝多了會增加中風的幾率,要是臉都掌控不了,以後演藝之路就斷了。」
「今天殺青,不是開心么。」
陳之行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的賓館,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進入的夢鄉。
反正睜開雙眼時,馮遠錚已經坐在了自己面前。
他腦中迷離飄忽,夢境也一陣天旋地轉。
而馮遠錚卻彷彿風暴的中心,任由天旋地轉巍然不動,隱隱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樣。
「陳之行,這部戲殺青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上課,我希望你用心學習。」
「什麼?」
陳之行頓時清醒了大半,「你要幹什麼去?」
他此時突然發現自己雖然口口聲聲說再也不受這份罪了,可是真到這一刻,他心中卻泛起絲絲依賴之感。
雖說拍攝時間才幾個月,可陳之行前前後後在夢境中和馮遠錚相處已有兩年之久。
他此時沒有由頭的道別,著實是讓陳之行嚇了一跳。
「沒有你我演不好啊。」
說是對夢境的依賴,可是陳之行明白,如果沒有馮遠錚的教導,那他這兩年的修鍊就如同一個無頭蒼蠅。
再來兩年也得不到現在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現在的演技已經足夠接下大多數劇本了。」馮遠錚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陳之行囁嚅道:「以後萬一有點問題呢,我找誰呀。」
再說了,馮遠錚不是我金手指么?
他實在沒想到金手指還能退休的。
馮遠錚伸出手,他向身後的桌子一揮袖袍,氤氳之間,身後的桌面上竟出現一摞摞圖書。
《演技六講》、《演員的自我修養》、《演員素質訓練》、《鏡頭與燈光》、《攝影師必修課》...
五十多本書堆滿了整個書桌。
馮遠錚洒然一笑,「這就是你的課後作業。」
「今天是氣質訓練法,我會以表現派的方法跟你共同剖析人物性格,首先是周巡這個角色。」
和體驗派不同,表現派是先構建出一個人物模板,然後照著這個模板進行表演。
這種方法有優勢也有劣勢,相比於主流的體驗派,這種方式更需要演員的剖析能力和領悟能力,一個角色是否增彩完全取決於演員對於劇本的領悟。
更為優勢的一點在於,演員大多數時候不用擔心齣戲的問題。
體驗派演員是在角色中尋找自身的同質化元素,比如飾演一個瘋子,就要找到自身瘋狂的那一面進行代入。
但是有很多角色是超乎常理之外的。
比如鞏莉的演技非常好,但是飾演秋香就怎麼也找不到要領。
一來是她捨不得放下架子,二來是她和秋香這個角色實在沒什麼共情。
話是這麼說,但是演員最終總是要殊途同歸的,紅蓮白藕青荷葉,都是走向返璞歸真的那條路。
可方式的選擇,就像是令狐沖在學會獨孤九劍之後要學其他劍法來鞏固基礎,演技這事也沒有一蹴而就的。
最後的一堂課,馮遠錚也脫下了苛刻的面具,從這件事聊到那一件事。
從格洛托夫斯基聊到大仲馬,從莎士比亞聊到斯坦尼。
「流派並沒有分別,方式才有分別,表演是一個享受的過程,你不應該將其視為工作,時刻提醒自己,你是服務的一方,服務的事廣大的觀眾。他們對你的苛責是你前進的動力。」
他的話十分的守舊,但是卻又無比的真心。
映襯著離別的傷感之情,彷彿整個夢境都搖搖欲墜。
「陳之行...」
他的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這兩年的點點滴滴也讓他沾染上些許愁緒。
孤零零的存在於夢境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來由,彷彿誕生就是為了讓陳之行板正道路。
靜靜的看著陳之行的表演一步步提升,他彷彿一個老父親一般欣慰。
最後一課,他終於敞開了心扉。
但是千言萬語埋藏在心底,他又不知道從何講起。
他呆在那,話也不說,只是做了一個手勢。
「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