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大劫的起源
慈祥老者和顏悅色:「這就對了,其實也不是誰逼你,主要是對佛爺的孝心為上,明年你就辛苦一點,這輩子受一點累,以後佛爺會讓你一家苦盡甘來的。」
胡老柱擠出個笑容,慈祥老者心滿意足拿了契約,拍拍屁股起身,全程都沒有多看李無眠一眼。
在他的眼裡,不過是隔壁村來找茬的,完全不需要過多注目。
李無眠卻搶過契約,眾人面色大變,他盯著胡老柱:「你是不是傻,為了點香火錢借高利貸!」
胡老柱伸手來搶:「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的難處。」
李無眠怒極反笑,便將契約撕成碎片。
嚴厲老者恥笑道:「老五,你啊,就是太講道理了,有個時候講道理是好事,但有些人,你不能和他講道理。」
「你這小伙,逼得我老頭子不講道理是吧?」慈祥老者面上青紅交加,大手一揮,青壯蜂擁而來。
李無眠面色一厲,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他很難相信,這是明教治下會發生的事情。
「誰敢動手!」寧建木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
村中的青壯便如同施了定身法,兩位老者也童孔勐縮,這是白虎軍的身份信物。
李無眠搖了搖頭:「去把你們村裡主事的叫來,還有那一批和尚,我來看看你們這裡爛成什麼樣子了。」
兩個老東西目光閃爍,心裡莫名有一些大膽的想法。
寧建木收回令牌,斜眼一瞥,冷笑不止。
「還不快去!」
一眾青壯身如糠篩,寧建木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氣勢豈是他們能比?
兩個老東西一個哆嗦,也乖乖下去了。
「大,大人。」
「你看我這個樣子,能不能主持公道?」李無眠似笑非笑。
「我也不知道。」胡老柱沉鬱下去。
李無眠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痛!
太痛了!
太操蛋了!
老百姓實在太好欺負了!
他眼角餘光,胡老柱的老婆扒著門邊偷偷觀察,下面還有個髒兮兮的小腦袋。
他唇角微揚,走了過去,胡老柱緊張起來,卻見他在小女兒面前蹲下。
「冷不冷啊,大冬天穿這點衣服。」
小女兒眼神怯怯,她衣不蔽體,臉蛋凍得紅彤彤的,兩隻明明瘦弱的手生滿了凍瘡,漲得特別肥大,好像佛手。
李無眠又想笑又想哭,神州廣大,又有多少孩子挨餓受凍,明教治下都是如此,別的地方又該何其艱難。
真是個糟糕的世界,改良主義行得通嗎?
某些人無窮無盡的欲壑,能溫柔的將之抹平嗎?
他脫下外衣,披在小女兒的身上,這個動作竟然讓她有些害怕。
李無眠摸了摸她的腦袋:「暖和嗎?」
「很,很暖和。」
李無眠哈哈大笑,胡老柱和老婆的放下心來,他走了回來:「接下來,我問,你說,好嗎?」
胡老柱沉默點頭,李無眠道:「柏山寺的和尚,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是好還是壞?」
「我也不知道,反正每年來一次,應該是好的吧。」
「神佛不止這一個吧?」
「可不是,過年這段時間,要供奉的神佛特別的多,灶王爺、龍王爺、佛爺、三清爺,都嗷嗷的伸手要錢。」
李無眠樂道:「但你給了錢,是誰來收呢?總不會這些爺顯靈來收吧?」
胡老柱也輕鬆了一點:「這個不用我操心,村裡有人會收的。」
「別的村呢?」
胡老柱想了想道:「情況差不多。」
李無眠微微頷首,轉向寧建木:「建木你也是北方土生土長的人,胡老柱說得這些情況屬實嗎?」
寧建木道:「廣大農村地區的陳規陋習很多,過年各種各樣的神佛需要供奉,一般是鄉村內部掌握神佛話語權的人的來收,又和農村地區的地主宗族勢力相互勾結,每逢神節巧立名目,大收錢財者比比皆是。」
李無眠小吃一驚,寧建木能說這麼一長串,真是見鬼了。
「嫁娶、生子、喪葬,也會有神佛的名義參與,尤其是喪葬,和尚道士輪流上場,足以將殷實的人家掏空。」
寧建木閉上嘴巴。
胡老柱長嘆一聲。
李無眠奇道:「說到你心坎上去了?」
胡老柱苦笑一聲:「不瞞大人,小人以前還能自力更生,送走老娘后欠了一屁股債。」
「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不把老娘風風光光送走,在這村裡面抬不起頭來,規模不搞大一點,一個不孝子怎麼能在村裡面立足?」
這時候,點名的那些人也來了,由本村村長領頭,一伙人風風火火闖進了胡老柱家裡。
村長的地位很高,和他並列而入的柏山寺和尚,地位同樣不低:「阿彌陀佛,施主有禮了,貧僧智信。」
村長拱拱手,為他介紹:「這位智信大師,乃是柏山寺元通大師十二位親傳弟子之一,本村有幸,今年請得智信大師位臨。」說罷雙手合十,朝著智信一禮,別有深意:「昔年鬼子兵威,也不敢動柏山寺一草一木。」
李無眠大吃一驚:「哇靠,這麼牛逼啊!」
智信皺眉,不喜歡他的粗俗,村長卻高興的解釋道:「那不是咱們元通大師佛法高深么?」
智信大師道:「我佛慈悲,普度有緣之人,倭人兇惡,也有向佛之心。」
李無眠帶頭鼓掌,屋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眾人目光交匯,不知道這位白虎軍的軍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智通道:「軍人殺伐慎重,身染生靈之罪,也正需佛法洗鍊,吾師佛道通玄,有大智慧,可解大迷途。」
李無眠笑道:「那我這些年可殺了不少人,直接的好幾萬,間接的十幾萬吧,不知道大師能不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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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屋內的溫度降到冰點,人人驚恐至極。
村長發笑道:「大人真愛開玩笑。」
智通道:「心誠則靈。」
李無眠哈哈大笑:「可我又一窮二白,身上掏不出幾個大子,這可如何是好?」
智通道:「身外之物,不必執迷。」
他笑容一收,指著胡老柱:「這樣嗎?那大師知不知道,這位善信,被幾兩香火錢,逼得借高利貸。」
智信微訝:「不論多寡,皆為心意,不曾強求。」轉向村長:「可有此事?」
「這?」村長頭皮發麻,目光往後望去。
借著神佛的名義大肆斂財,這一點作為村長他自然知道,方才的慈祥老者和嚴厲老者卻不在人群之中。
智信恢復澹然,高高在上的瞥了胡老柱一眼,曼聲道。
「我佛慈悲,講法也曾以金磚鋪路!」
身後的和尚們大念佛號:「阿彌陀佛,黃白雖輕,無此則佛法不傳!」
李無眠莞爾,他自然知道佛教的典故,當年有善信請釋迦牟尼傳法,世尊卻欲拒還迎,直到那位善信,建了一個恢弘的莊園,名為祗樹給孤獨園,莊園裡面的磚塊,都是用黃金鋪成的,耗費無數錢財,這才請得世尊位臨。
感慨道:「佛渡有錢人吶。」
說罷倍感無趣,揮了揮手,像是驅趕幾隻令人不厭其煩的蒼蠅:「可以了,下去吧!」
和尚們微怒,智信卻望了他一眼:「施主深有佛性,我不能渡,他日或可光臨柏山,由吾師解惑。」
「放心,我會去的。」李無眠微微一笑。
智信心中莫名震顫不休,似乎今日他選了個錯誤的地點,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對一個錯誤的人開了個錯誤的口。
和尚們下去了,村長也和村民們走了,李無眠安靜坐著,寧建木如鐵塔般拱衛在身後。
他沉吟許久,在掌心上記了幾個字,胡老柱看得很清楚,那是『牛鬼蛇神』
想了一會兒,他又記了幾個字,那是『宗族勢力』
胡老柱不明白這八個字的意思,只感覺到一種深邃的恐怖,一種江河逆流,山崩地裂的滔天恐怖!
李無眠抖擻精神起身:「走吧,建木,再陪我去城裡面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