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沒有人不迷茫
長達一個月的轉移，長達半個月的追殺，七千萬大軍終究不及惡魔的速度，讓惡魔還是殺進了西晉南部。
雖然已經提前轉移了百姓，但西晉的局面還是危如累卵，一旦截不住這些惡魔，那整個西晉恐怕都會淪陷，南蠻域也堅持不了多久。
更讓眾人心中沒底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惡魔還有多少力量，它們會不會有數十億上百億大軍，只來了幾千萬而已？
若真是那樣，這片土地又該怎麼抵擋？
易寒很清楚，惡魔並沒有那麼多的兵力，否則前世羅天世界不可能撐得住上千年。
惡魔也是生命，也是有生老病死，打沒了也只能不斷繁衍。
想到這裡，易寒突然一驚。
歷史，似乎改變了！
他不是說羅天世界的歷史進程，而是說惡魔和戰爭的歷史進程也改變了。
前世的大戰依舊慘烈，惡魔降臨，十日覆滅靈武國，一年覆滅三大王朝，五年羅天世界淪陷大半...
而如今是，三個月！
三個月便讓羅天世界淪陷了一半的土地。
惡魔，似乎比前世強大了許多！
哪怕自己做了很多準備，提前五年傳道天下，開啟武道狂潮，極大提高了羅天世界民間戰力，至少三境以下的修者增加了數倍甚至數十倍，其他境界的修者也紛紛突破了一個台階。
更別提丹藥、知識，等各方面的普及。
羅天世界做得已經這麼好了，怎麼反而情況更糟？
難道是自己提升了羅天世界的整體實力，反而改變了惡魔堆羅天世界的定位，所以一開始就發動了更加強大的力量？
易寒希望是這種情況，而不是惡魔的實力真的變強了。
「元帥...」
「元帥來了！」
「參見陛下！」
平原之上，一個個士兵圍了過來，打斷了易寒的沉思。
他晃了晃頭，看向四周，卻有些沉默。
他今天來，本來是想給這些兵打打氣，鼓勵一下，調動他們的血性的。
但他此刻卻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些人，都是一張張稚嫩的面孔，青澀又充滿少年英氣。
易寒看向一個戰士，輕聲道：「你多大了？」
戰士大聲道：「報告元帥！我今年十七歲了！」
易寒臉色沉了下來，又問其他人。
「十八！」
「二十一！」
「二十四！」
「十...十六...」
晨風熙熙，斜陽已出。
易寒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嗎？」
「殺惡魔！報仇！」
「對！為我爹娘報仇！」
「保護我們的世界！」
「保護百姓！做英雄！」
四周都高喊了起來。
易寒大聲道：「你們不怕死？你們應該知道惡魔的可怕！」
「知道，我們不怕！」
十七歲的少年紅著臉喊了出來。
於是聲音此起彼伏，震徹平原。
「怕個鎚子，大不了就是死。」
「現在怕，但打起來肯定不怕了，我每次打架都是這樣。」
「老頭子都敢去，我們為啥不敢哦。」
易寒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說話，只是飄然而去。
他打碎虛空，回到了黎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窗外的巨城，心情複雜無比。
做出這個決定，沒有人會比他更無奈。
戰爭給人帶來的痛苦不單單是死亡層面上的，還有社會的崩壞，價值的湮滅。
你所堅信的，你所秉持的，你所追求的，都將化為烏有。
你的生活不復存在，你的生命中只會剩下戰爭和生死。
大戰到如今，動搖過嗎？
道心真的那麼堅定嗎？
那滿地的屍骨，那匯聚成河的鮮血，會讓人覺得這一切都是錯的嗎？
會的。
沒有人不在意這些，除非不是人。
易寒動搖過很多次。
甚至處於煎熬之中。
有時候，他會認為這些戰士的死，都是自己的錯。
若是沒有自己，或許他們還活著，哪怕被惡魔統治，哪怕活得很差很苦。
自己振臂一呼，他們就來了，十六歲，十七十八歲...就要面對死亡。
他們真的考慮清楚了嗎？考慮犧牲自己年輕的生命，為自己的世界換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了嗎？
大多估計是沒有的。
支撐他們的只是滿腔熱血罷了。
易寒的心情並不好受。
他也曾敬仰梟雄，也曾佩服那一個個偉大的人物。
最近才慢慢意識到，這也並沒有那麼輕鬆，需要承受的太多太多。
而這些比起那些犧牲的英魂，又算得了什麼。
慘劇的根源在哪裡？
他找不到原因，只覺內心有一種莫名的悲憤。
易寒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去了十八苦地獄，見了這個世界最古老的人之一，見了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靈魂。
獄帝很疑惑：「你搞笑吧？好好的元帥不當，跑到我這裡來求索，求個屁啊！」
「我要是知道那麼多，何至於連自己的女人都救不活？」
易寒聲音低沉，呢喃道：「我只是擔心...這些人為世界而死，他們不後悔，但萬一死了也依舊沒能拯救這片世界呢？」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惡魔到底有多強，到底有多少軍隊，萬一這兩三千萬隻是它們實力的冰山一角呢？」
「萬一當我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終於勝利之後，它們卻又派來數倍於之前的力量呢？」
「不得不承認的是，我迷茫了。」
獄帝皺了皺眉，想了片刻，才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只是大多數人不願意相信罷了。」
「迷茫的根源，其實是無能和無知。」
「如果給你超越惡魔母神的能力，你直接打碎世界壁壘，將它幹掉，再多的惡魔不也老老實實滾了嗎？」
「你領袖做上癮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個修者了？」
「什麼是修者？修鍊者、修行者，領悟世界大道，開拓寰宇之謎，掌控法則與力量，改天換地。」
「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永遠不是趕走敵人，而是沒有任何存在敢做你的敵人。」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道：「這些年來我也錯得離譜，我了復活她，學靈道，學陣道，搞地獄，弄輪迴殿，忙了幾萬年...」
「結果呢，王桀魔跟我講這個世界是地位面，不存在復活之法，讓我打碎世界牢籠。」
「他真是放屁啊，要是早點說，老子幾萬年前就打碎天地了，何必等到今日？」
「現在臨時要我修鍊，我怎麼來得及？」
「惡魔這玩意兒一旦侵佔世界，玩的不是統治，是靈氣汲取。」
「它們汲取靈氣或許只需要幾十年，而我要在幾十年之內打碎天地，講真，沒把握。」
「要不然我會出面幫你打仗？笑話！」
易寒站了起來，道：「我想我明白你說的話了，我想...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獄帝道：「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回南方，打好這一仗。」
易寒的聲音很平靜。
獄帝愣了愣，才嘆了口氣，道：「真是個蠢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