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6：他說讓我留在人世間

安楠在黑暗中摸索了那麼久，遲遲找不到出口。

她的耳邊有很多嘈雜的聲音，熙熙攘攘的彷彿身處在鬧市一樣。

「璟弈……」

隱約間，安楠似乎聽到了自己的曾外孫在喊自己，「曾外婆……」

她原本不利索的腿腳在黑暗中快速地走著，奔跑著，她的小璟弈是她們孫子輩唯一的孩子，是她最疼愛的外孫女桑桑的兒子。

「曾外婆，黑……要抱抱。」

安楠對著黑暗說道，「璟弈，曾外婆在呢。」

突然，這個聲音消失了，緊接著的是賀桑桑還有賀知琅三兄弟的聲音。

後來是她的女兒、女婿……

安楠停下腳步看著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她害怕黑暗，緩緩地蹲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裡到底是哪裡？我在哪裡？怎麼出去？」

寂靜的黑暗中，傳來一道少年的聲音，青春洋溢帶著勃勃朝氣。

「姐姐……別怕。」並不溫暖的懷抱，卻讓安楠的心裡泛起了陣陣漣漪，四周太黑了，她看不見眼前這個人的樣子，卻不妨礙她認出來他。

安楠更咽道，「徐弋？」

「是我，姐姐，你怎麼又哭了。」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還有一絲絲的心疼，「不是答應了我，要笑著的嗎？你總是這樣說話不算話。」

安楠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思念如潮，「徐弋，徐弋……」

徐弋抱住了她，「姐姐，我在呢。」

他輕柔地拍著安楠的後背，此刻的安楠不再是老奶奶的樣子，她恢復了年輕，變成了徐弋記憶里的模樣，美艷絕倫，卻又如同脆弱的易碎品，需要人細心地呵護。

徐弋：「姐姐，你這些年過的嗎？」

安楠：「好，我過的很好。」

即便是心裡念著眼前的人，安楠還是不可否認，這些年慕若寒對她真的很好。

徐弋：「那就好，那樣我就放心了。」

他的話讓安楠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徐弋，你別走。」

「我不走。」徐弋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別緊張，「姐姐，我不會走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安楠的眼淚聽到這句話瞬間流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等久了。」

她也總算是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前段時間她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

嗜睡，沒胃口……

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其實她比誰都要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想到苦苦等候她的徐弋，安楠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些年。

和慕若寒在一起的這些年。

她愧對徐弋，覺得自己背叛了徐弋。

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不是慕若寒，或許她早就已經下來見徐弋了吧。

「姐姐。」徐弋的聲音還是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他安慰著安楠說道，「你沒有愧對我，也沒有背叛我，是我要你留下來好好活著。」

徐弋笑著說道：「你也答應了我，會活到一百歲的。」

安楠沉默。

「現在的你已經有一百歲了嗎？」徐弋聲音里有一絲絲地好奇，「我好像看看姐姐一百歲的樣子，是什麼樣子的，一定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漂亮。」

安楠苦澀一笑，「才沒有，早就不漂亮了，我已經人老珠黃了。」

「即便是老去，姐姐也一定是同齡人裡面最漂亮的。」徐弋很會說話，他還是和過去一樣哄著安楠，等她情緒平復下來才開口說道，「姐姐，回去吧。」

安楠抬頭看著黑暗，「不要。」

她已經厭惡了那些等候的日子，只要想到徐弋一個人在底下等她，她心裡的愧疚就越累越多，慢慢地鬱結在心，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病。

徐弋知道她的心結是什麼。

他握住安楠的手，素來不吝的聲音沉穩了下來，「姐姐，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其實時間很快的，我在這裡也不會覺得等待苦。」

「只要想到下輩子我們可以在一起，我這心裡就甜甜的。」

「慕若寒很愛你，這一點毋庸置疑。」

徐弋還告訴了安楠一件事情，「你知道在我離開的那一夜，他曾經來見過我嗎？」

安楠沒說話。

徐弋繼續說道：「他說，如果可以，他願意代替我去死。」

這是安楠沒有想到的。

「姐姐，其實自私的人一直都是我，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還要去招惹你。」

徐弋的聲音裡帶著歉意，「我很開心自己可以陪你度過那一段難熬的日子，一開始我也以為慕若寒不是個好男人，可是後來通過了解，我才知道他有多愛姐姐你。」

「那時候，我一度憂慮自己離開之後，你怎麼辦？」

「後來，他來見我，告訴我，即便是你未來依舊不原諒他，不待見他，更不願意嫁給他，那他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徐弋笑了笑，打趣地說道，「如果是其他的男人說出來這樣的話，我肯定是不會相信的，但是他是慕若寒耶？姐姐你不知道，認識你雖然是意外，但是慕若寒是我從小的偶像。」

安楠沉默地聽著徐弋的話，他彷彿要把自己這些年沒有機會和她說的話，離開的時候來不及和她說的話，全部一股腦地告訴她。

包括很多慕若寒為了他和她做的那些事情，從來沒有和安楠說過的付出，經過徐弋的口，全部說給了安楠聽，讓她知道那個男人的隱忍到底有多厲害。

「姐姐，這些年，有他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很放心，但是……」

徐弋的話峰一轉，嘆了一口氣說道，「姐姐你的心被愧疚填滿，這些年似乎從來沒有都沒有對他敞開過心扉，你們的婚姻，就像是一份合約。」

「你做到了答應我的活著，他做到了永遠陪著你、照顧你……」

徐弋的話一針見血，直接挑明了慕若寒和安楠這幾十年的婚姻情況。

「作為一個愛你的男人，看到其他男人陪在你身邊，還有一個孩子，還有那麼優秀的外孫、外孫女……說不吃醋是假的。」

「但是我覺得，這些我們下輩子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