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死之人

第三十九章 不死之人

一間牢房之中,有個男子靜靜地坐在由青石磚圍成的狹小房間里。

男子面容俊秀,身材纖瘦,看起來二十五歲上下。暴露在外的皮膚有些蒼白,似乎很久沒有曬過陽光。

男子安靜地坐在房間角落專心地讀著一本早已泛黃卷皺的書籍,在他掀開書頁的時候,可以看到他的右手手肘內側有著一道皮膚起皺的燙傷痕迹。

寂靜的走道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接著響起一道沉悶的聲音:「趙有司,站起來。」

男子問聲慢慢抬起頭來,他視線所向之處,是一扇髒兮兮的牢門與一個嵌了鐵條的小窗子,此時有四名獄卒正站在牢房外,他們或手持鋼刀或拿著粗重的鎖鏈。

李二今年三十三,是一名獄吏,專門負責對一些窮凶極惡的犯人用刑招供。他干這行快七年了,時間不算短,經手用刑的犯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了,什麼樣的犯人他沒見過?再窮凶極惡的罪犯到他手裡,經過一番整治都會變得服服帖帖。

但面對這道從黑暗中投來的平靜視線,李二似乎有些退縮了。

「李頭……我……我開門了?」一名獄卒向李二確認著。

李二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握刀的手,然後點頭道:「開門。」

身旁的獄卒打開門鎖,四人警惕地看著牢房裡的那個人,心中有些膽顫。

趙有司無聲無息地站起。

「站起……啊,帶他走。」李二咽了口唾沫,然後吩咐道。

自有下屬給男子戴上重重的鎖鏈,前後監視著他,朝外走去。

趙有司動作平靜,毫不抗拒,獄卒押送他走出牢房。

趙有司在幾名獄卒的押送下走在通道上,他的姿勢筆直得就像一把刀,反倒是四周的獄卒顯得有些狼狽。

「你死過嗎?」趙有司不時自言自語,但四周的獄卒都裝作沒聽見。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語,幾名獄卒已經聽過好幾回了。

走在前面的李二加快了腳步,他實在不想和這個男人待在一塊,哪怕他此刻身上帶著精鋼所制的枷鎖,可李二心底依舊感覺到莫名的不適。這是從趙有司確定判處死刑並移送到這間牢房以來,李二和所有獄卒的感受。

尋常等待處決的犯人,剛移送過來時,多半都會失去理智。即使起初表現得很平靜,但隨著死刑的日子慢慢逼近,仍會漸漸失去理智,然而趙有司完全沒有這樣的行徑,他淡然地在牢里度日,很安靜,看不出他的情緒起伏,始終平靜得令人害怕。

李二他們將趙有司帶上囚車,朝城郊快速駛去。

趙有司被判了問首之刑,也就是絞刑。罪名是他半個月前殘忍殺害了七人,死者是一家子,最大的八旬,最小的還未滿月。

當村民發現死者時,趙有司正趴在嬰兒的身上不斷啃食著,嬰兒內臟被挖了出來,趙有司吃的滿嘴是血。

驚恐之後便是極度的憤怒,聽前去押捕趙有司的士卒說,趙有司被狂怒的村民打的奄奄一息。

官府審判這件案子的過程並不複雜,人證物證具在,趙有司也對殺人一事供認不諱,官老爺當庭宣布,趙有司罪大惡極,半個月後絞刑示眾。

囚車來到城郊一處場地,不遠處就是亂葬崗,像找有司這種無親無故的犯人,死了之後也就隨便在亂葬崗挖處地埋了。

場地中央搭著一個簡易的刑台,檯面離地高一丈左右。

這一日天氣陰沉,雖已是正午,可頭頂看不見一絲太陽,甚至四周隱約還有潮濕的霧氣。邢台四周圍著幾十人,大多是受害者的親友或是同村的人,他們來此是為了等趙有司埋了之後,再挖出來曝屍,面對這種窮凶極惡的犯人,官府即便知曉他們的打算大多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刑務官領著被遮住眼睛的趙有司來到刑台正中央,綁住他的雙腳,再把繩子掛到他脖子上。這時趙有司仍然沒有抗拒的跡象,周圍所有人沉默地看著他。

刑務官抬頭望了一眼,大致估摸了下時間,便揮手道:「行刑吧。」

邢台正中央的一塊踏板被推開,趙有司的身體落入展開的洞里,繩索拉得筆直,他的身體因為窒息開始抽搐,十幾息后,趙有司抽搐的屍體停止了掙扎,這樣就處死了一名死刑犯。

一陣沉重的沉默氣氛來臨,不僅是四周的百姓,就是在場的官吏士卒心情也都有些難以描述,也許是趙有司死的……太過安靜了。

也許是他也知道自己罪無可恕,甩開腦海中不安的想法,一名督刑的官吏正準備宣布行刑結束,這時,場地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在這樣的情景下,笑聲無比突兀,所有人瞪大眼睛尋找聲音的來源,無論士卒官吏還是在場百姓,每個人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覦。

沒有人在笑,但笑聲卻像無中生有,始終不問斷。

不,只有一個地方他們尚未查看,只有一人他們仍未確認。

或許是所有人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視線自然而然集中到邢台中央。

刑務官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查看,他看到的是一具弔死的屍體,那是剛執行完死刑的死刑犯。他猶豫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將手伸向套在趙有司頭上的頭套。笑聲仍然持續著,刑務官用力扯下頭套,緊接著笑聲立刻響徹這片區域。頭套下出現的,是因繩索深深陷入而歪向奇異角度的脖子,瞪大的雙眼空洞地瞪向空無一物之處,臉孔則因為脖子被勒住而泛紅。這是一具剛受完絞刑的屍體。

唯一有異樣的地方,就是死刑犯的氣管理應已扭往奇妙角度而破裂,卻仍發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一種瘋狂。他在被判處死刑之後,首次表現出有人味的情緒起伏。

「哈哈,你們……哈哈……死過嗎?」趙有司以吊在繩索上的屍體狀態,不停發出瘋狂的笑聲。

青州城。

余霜一走進閣樓,就看到一道坐在客廳椅子上的背影。

「賭場關門了,要去青樓的話請下樓左轉。」余霜沖著他嚷嚷。

年輕修士只微微動了動眉毛,然後轉過身對著余霜作了個道揖,開口說道:「在下劉志偉,北郡錦繡府弟子,您應該是余霜公子吧?」

這名自稱劉志偉的男子,對余霜的言行絲毫不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刻意完全無視,很有禮貌點發問。

「很難說啊,得看你有何貴幹。如果情形不對,我也可能是樓下錢莊來討債的。」余霜說道。

「其實是件難纏的案子……」

「其實我是錢莊的人,我們借了錢給住在這裡的爛人,他卻一直不還錢。喂!余霜,趕快還錢!」余霜先連連拍打茶几,接著很故意地環顧室內,側耳傾聽。

「沒人回應,看樣子他不在。勸你還是別借錢給這種爛人比較好,最好也別委託他。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

劉志偉默默從長袖中拿出一卷畫,畫像上的的是余霜。

「這個大帥比是誰啊?很遺憾我不認識他,不過畫的還是很形象的。」余霜搶過畫揉成一團從窗戶扔下樓。

「余公子,你的大名在下早有耳聞,這次前來也實屬情非得已。」劉志偉的嗓音毫不動搖,他若無其事地忽略余霜旁若無人的態度,單單隻提出自己來這裡的用意。

余霜拿起桌上的蘋果也不洗就這麼啃了起來,「為什麼我的身分會拆穿呢?你說的委託是什麼?你不是應該直接找太一門嗎?」

「我們希望儘可能秘密委託您調查。」

「啊,你等一下。」余霜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簿子,擺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開始翻閱。

「啊啊,一會兒我還要幫被鬼混附身的書生除靈,明日得去安撫一個中了情毒的女子,接下來是太一門掌教的葬禮。還有,嗯嗯,總之有很多事情要忙,接下來一年我的行程都滿了。太遺憾了,你另請高明吧。」

「可是……」

余霜合上記事本,以堅定的語氣斷然回答:「我的行程滿了,你死心吧。」

正好就在此時,閣樓的的大門又被推開了,擔任余霜助手的落櫻走了進來。她一如往常的買菜回來就準備打掃衛生。

「師兄你差不多該找點事做了,你已經一個多月什麼事都不做了。」落櫻一如既往的說道。

余霜把小簿子拋向一旁,瞪著落櫻說:「你還真是在這種最棒的時機出現,講出最棒的一句話啊,實在令人佩服。」

「咦,真的嗎?」落櫻並未注意到余霜不高興的表情,把他的話當真,還靦腆得用雙手遮臉,接著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劉志偉。

「啊,原來師兄有客人。」

「在下劉志偉,是北郡錦繡府弟子,姑娘一定就是太一門真傳落櫻道友吧。我這次來是有一樁案子拜託余公子幫忙調查的。」

「有案子委託師兄嗎?」落櫻頓時來了精神,這次的委託人看起來是個正派的人物,至少不是那種這附近的青樓場所或是從那些地下黑錢莊逃出來的人。而且光就剛才隱約聽到的幾句對答看來,對方似乎是來自修行宗門。

「師兄果然不簡單,連遠在千裡外的北郡都有人慕名而來。」落櫻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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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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