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起蒼嵐 第八章 君一杯倒
林溪晗臉上帶著笑意,給這位白衣女子打手勢帶比劃地做了個端杯飲酒的姿勢,白衣女子臉上微起霞韻,但還是端起了酒杯,略一仰頭,一飲而盡。
林溪晗觀此女動作神態,愈發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很有意思,說道:「小美啊,看不出來你人長得這麼文雅清麗,這喝酒的姿勢卻是豪放的很啊,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有意思有意思,同道中人啊,來來來,我再敬你一杯……」
這女子早在林溪晗三人來到之前就已經獨坐消磨了好幾壺酒了,也只是剛下去和臉上微起紅韻,之後便很快恢復如常了。這少女知曉林溪晗碰杯這個動作代表的意思之後,卻還是將林溪晗的敬酒一杯不剩地都接住了,兩人就這麼推杯換盞了起來。
也很好笑,就像是兩個機器人一般,林溪晗碰一下,那少女端起酒杯喝一下,而後又很快不帶一絲多餘動作地將杯中酒滿上……就這麼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林溪晗的酒量實在是讓人汗顏。
還沒喝到一壺酒,林溪晗就開始上頭,臉紅紅撲撲的,舌頭也大了起來,還傻笑著招呼小余多吃點;沒喝到一壺,頭已經快鑽到桌子下面去了,那個白衣女子還是盯著他看,似乎對這個人有些好奇。小余心裡嘀咕:這個酒鬼果然是「一杯倒」。
周圍的酒客不禁唏噓了起來,看來這泡妞手段高超,這酒量沒有也是白給啊,嗯,我比他強多了,我起碼能喝一壺半……
一壺酒終了,林溪晗也顫顫巍巍地起身,說道:「嗯,好……好酒啊,姑娘好酒量,我不……不貪杯,咱們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哈。」說罷他就東倒西歪地起身,招呼兩個小姑娘離開,雖然重心全失但就是沒有倒。
只見林溪晗晃晃悠悠地來到華必龍華老闆身邊,一邊拍著華老闆的肩膀,一邊大舌頭地好像說著什麼酒話,眾人皆無人在意,然而在這位華比龍的視角里,林溪晗卻是直接用「傳音入密」這種功法將一縷神念直接寄送到了華老闆的神海中:
「交代你三件事,一,你幫我多照看這這兩個小姑娘一些,尤其在這青龍城林家堡等林家的勢力範圍;二,幫我打聽一個叫「月言」的人的出生來歷;三,本少年沒錢,你把你這酒館經營所得兌給我一部分,日後有難,我可以考慮順手拉你一把。」
話雖然不多,信息量卻是很巨大。一向雲淡風輕,喜怒不形於色的華老闆聽了這話,卻是冷汗直冒。
因為這個年輕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因為華老闆身後的勢力家族的秘傳核心功法,正是這叫做「傳音入密」的神魂之術,修行至高深處,便可從自身神海處傳出神識,侵入對方的神識腦海處,向對方傳輸自己的想法。
當然一旦被侵入,想要將被侵入之人的神識思維全部摧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此功法為華老闆背後家族勢力的核心機密功法,想來從無外傳,只有經過考驗的核心嫡系弟子才有傳承資格,不知這個綠靈林家消失了三年的紈絝廢物大少竟然能輕易施展出來,這讓華老闆如何不驚?
當然,從來都是風險與機遇並存,如果真的能和此人交好,華必龍自信以自己的觀人之術,讓此人將這「傳音入密」之功從體式到功法統統傳授給自己,可能也未必是什麼難事。
其實今日從林溪晗剛帶著二女上到這二樓,華必龍華老闆就感覺此子雖還是一副紈絝之像,但舉手投足之間帶給人的感覺總有種舉重若輕,一切皆入不了他眼中之感,還有就是隱藏在那嬉笑玩鬧的外表下,眼眸中隱藏著的深深落寞。
華老闆開這家酒樓本來就不是為了錢財,其實更多的也是掩人耳目,建立自己的勢力和情報網,他提出的條件也並不過分。若此子真非池中物,那這筆買賣絕對是物超所值,值得投資。
想到這,華老闆之前略顯蒼白的臉色很快又恢復如常,又擺出一副生意人的熟悉笑容,忙說道:「好說,好說,既然林大少開了尊口,我這青龍居以後就是您的家,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您今後就是這裡的貴客。」
華老闆還沒有得到家族的信任去修鍊這「傳音入密」的功法,因而他只好用一段客套場面話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願意幫忙,答應林溪晗之前提出的三個條件。
在《九州八荒錄》中,華老闆華必龍這個名字在前三十六頁中段也有出現,而且這位華必龍的名字在天書中是偏綠色的,說明這個人在日後可能對幾有幫助,是值得拉攏結交的對象。
然而林溪晗卻早已對人情世故這一套厭煩異常,他是「身似亦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這些人世間的紛雜爭鬥,權利高低,他早已不想參與,就算你能一統天下,做這個世界的無上霸主,武學功法無人能敵,又能如何。他之所求,不過一人一茅屋一壺酒一隻貓而已。
他只要那個人,這也是他歷經六世,苦苦追尋的人啊,每一世都有她的殘斷線索,每一世都有和她同名相近之人。
然而,終究不是她。
她讓華必龍去找那個名字叫「月言」的人,也不過是抱著不放棄,以求萬一的機會,就像他前幾世做的那樣。
人最怕的不是失望死心,而是明明給了你希望,卻又徹底陷入絕望,如此循環往複而已。林溪晗和店老闆華必龍的「交易」,其實不過是在幾個眼神交流間就完成了,旁人壓根不會注意到什麼。林溪晗和店老闆交代過後,就扶著二樓下樓的欄杆一步步準備往下挪。
上半身雖然扶穩了,然後下半身卻大意了,林溪晗居然一腳踏空,直接從酒館的二樓樓梯上滾落了下去,只聽得後面的巧兒一陣驚呼:「少爺!」
林溪晗卻是滾的很優雅,滾得很享受的樣子,只見他一路翻滾,竟也能立刻控制住身形,只是好巧不巧,那位白衣女客也覺得今日的酒已飲盡興,在桌上留下剛剛好的元寶后就轉身下樓,她先林溪晗一步。此刻自覺優美的滾落而下的林大少正好滾落在她腳背上。
白衣女子臉色微赧,微一愣神,蓮足未來得及收回。似乎也是從來沒見過行為舉止如此怪異之人,也似乎對自己今天的言行反應感到有些奇怪。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來,卻又似乎是有些溫暖熟悉,只見她白凈的臉中微微透著紅暈,眼神中略帶著一絲疑惑。地將墊在自己腳上的林溪晗一甩,將腳收了回來。
林溪晗本來是仰面朝天,被這位姑娘這一甩,直接變成了臉著地,此刻的他卻是似乎更加得意地狂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笑這一腳踢的好還是笑自己的狼狽之態。
周圍的人盡皆轉過頭來,看著這個半瘋癲的人,無奈地搖搖頭,轉而就轉過臉去,說道:「又瘋了一個。」
白衣女客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只是她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這個躺在她面前的,狂笑不止的男子,她就在哪裡看著笑若瘋兔的林溪晗,那一剎那,時間好像靜止了,停止了流動。
該怎麼樣形容這一刻的情景,有兩個字也許可以表達,那就是: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