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賊窩
幾天之後,楊威接受了穿越到民國這個事實,這令他異常的傷心,他在二十一世紀擁有的那一切都永遠也見不到了,尤其是小靜——雖然發生了那件令人痛心的事,但楊威還是想當面和她說清楚,可如今再也別想了。
楊威目前的身份是做飯打雜的傻巴,連名字都沒有一個,從小就伺候著師徒三個。自從那天過後,楊威再也沒說過話,因此他又恢復了那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傻巴。
但他心裡可是門兒清,因為他是個傻巴,師徒三個和村裡人誰都不防備他,因此沒幾天的時間就把幾個人的底細摸了個**不離十。
這地兒應該是河北中部平原的一個小旮旯,離村不遠就有一條大河,似乎是叫瀦龍河,這個名字讓他奇怪了老半天。
更讓他詫異的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小院子原來是個賊窩子,師徒三個都是官府懸賞緝拿的要犯,老頭兒外號叫做「燕子飛」康九爺,年輕時候足跡踏遍南七北六十三省,作下大案無數,連直隸總督府他都敢偷,後來被一位前輩高人碧雲和尚追得立地求饒,這才回到老家隱居。
兩個年輕人都是他收的徒弟,大徒弟叫做「托塔天王」孫寶勝,二徒弟叫做「踏雪無痕」葛飛,這兩人都跟師父學了一身好本事,不但有從小到大幾十年的形意功夫,而且各有絕招,大徒弟一手快摔絕藝爐火純青,曾經到保定跤館挑戰,連摔七個高手,最後才敗在鎮館高手「花蝴蝶」手下;二徒弟更是繼承了「燕子飛」的輕身功夫,高來高去如履平地。
楊威眼睛尖著呢,這三個人可不是什麼善茬子,尤其是這一天晚上他起身撒尿,看到隔壁的師徒三個正在竊竊私語,兩個徒弟似乎剛剛回來,交給師父一堆銀元,而「托塔天王」孫寶勝倒提的大槍槍尖血紅!
楊威憋著尿就溜回了被窩,心裡嘀咕:「媽的!這回可慘了,闖到閻王殿來了!看來我這傻巴得裝像點,否則不知什麼時候一槍給我來個窟窿!」
他翻了個身子,繼續琢磨:「按說我這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應該呼風喚雨、叱吒風雲才對,可我會什麼呢?我是個文科生,不會技術,就算會技術又怎樣?現在都民國了,哪那麼容易吃得開?我又不精通歷史,只知道清朝滅了是民國,然後是內戰抗戰再內戰,然後就是新中國,可這有什麼用啊?現在有**了嗎?要不投*他們去?——不對,似乎還差些年頭——」
想了半天他居然想不出個好出路,誰說穿越之後就能稱霸天下來著?誰說穿越之後就能改變歷史來著?楊威甚至覺著在這個年頭混更加困難,現在倒是想打工了,可去哪兒打啊?有個打雜的工作掙口飯吃就不錯了!
第二天早上,楊威神清氣爽的起來,他已經確定了一點,先裝傻巴,伺機跟他們學點兒功夫,兵荒馬亂的還是這個最重要,然後抽機會就跑,先跑到北京去再說,自己總可以教個書吧?要不憑著六級英語勉強做個洋人的買辦總行吧?
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目前的這個身子可是比以前的那個健壯多了,估計是頭腦簡單的緣故,但他估摸著自己這表情有點兒懸,怎麼也學不來傻瓜的樣兒,索性在臉上抹了兩道鍋灰。
照往常的樣子,楊威打水、做飯、收拾屋子,等一切忙活完了,師徒三個才起床練功,楊威便蹲在牆角獃獃的看著。
這「托塔天王」孫寶勝練的功夫他在現代從來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一根兩丈來長鴨蛋粗細的大木杆子在他手裡上下翻飛,而且還明顯不是棍法,只用手攥住一頭,左擰右擰上挺下壓。不知道這是練的哪路功夫,但有一點楊威可以肯定,這麼一根長長的大杆子,換成自己兩隻手都別想那樣端起來,更別說舞動如飛了!
「踏雪無痕」葛飛的功夫似乎更加神奇,牆角的那個坑有將近兩人來深,直上直下滑不留手,但他綁著沙袋一上一下縱躍的似乎非常輕鬆。
楊威心裡納悶兒:「難道輕功高手真的可以一躥幾米高?那可比奧運會冠軍牛多了!」
於是他湊過去仔細一看才明白了其中的玄奧,原來葛飛在坑底助跑兩步,到牆邊的時候速度已經非常快,然後雙腳飛快的在坑壁上一踏再一踏已然躍出坑外,這深度怎麼也有三米多,看來一般的圍牆和房子是絕對難不倒他了。
「燕子飛」康九爺也練功,不過他練得最不好看好像也最沒威力,只是踏一步打一拳再踏一步再打一拳,楊威估計是因為他上了歲數打不動了吧。
葛飛看他探頭探腦的窺視,一瞪眼便又喝斥:「看什麼看?二十多年還沒看夠啊?!」
楊威嘿嘿樂了樂,扭頭走到孫寶勝旁邊,心說這踏雪無痕的功夫我可練不了,先看看這托塔的功夫。
孫寶勝這人五大三粗,肌肉鼓得跟健美先生似的,看他將一根白蠟杆子舞的跟麵條一樣,嘿哈的連聲吆喝。
揚威醞釀了醞釀情緒,儘力像個傻子一樣抹了抹鼻涕,順手在胸前擦乾淨,結結巴巴的說:「呵——真——真好!」
孫寶勝端住杆子嘿嘿冷笑兩聲,猛地一抖腕子,那白蠟杆子柳條一樣倏的卷了過來,啪的一聲擦過楊威的頭皮。
楊威嚇得一縮脖子,還沒等來得及有其他動作,那白蠟杆子拉出條條棍影,棍頭嗤嗤的在他身前身後穿來插去。
「我的個媽呀!!」
楊威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眼睛都花了,只憑聽到的那破風聲就知道,一旦打在頭上自己絕對腦漿崩裂!
剛轉過個念頭,就覺得胯下一緊,緊接著騰空駕霧一般,然後通的一聲摔在地上。
原來孫寶勝用棍頭生生將楊威挑飛,足可見他的手勁兒奇大無比。
孫寶勝得意的哈哈大笑:「師傅!我這手兒足可以稱雄江湖了吧?」
小老頭兒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在青磚的台階邊敲了敲煙袋鍋兒:「傻巴,你去功房端一盆水再拿一摞紙來。」
楊威臉色蒼白,一搖一晃的向廂房走去,他被孫寶勝嚇壞了!兩腿跟不是自己的似的,心臟通通的敲大鼓一樣。
「媽的!讓老子逮住機會治死你個王八蛋!」他在心底咒罵著。
不一會兒,一個盛了半盆水的闊口臉盆擺在院中央,清冽的河水打著晃。
康九爺慢吞吞的將煙袋鍋磕滅插到腰帶上,又挽了挽袖子,慢條斯理的說:
「功夫,不在力大,不在招沉;而在准,在狠,在於勁道全用在點上!」
說著,他輕輕一躍步已經跳到了水盆的盆沿兒上,那水只輕輕起了點漣漪。只見這老頭兒開步打拳,仍然是簡簡單單的踏步一拳再踏步再一拳,但他每一拳似乎都抽盡了周圍的空氣,發出嘣嘣的悶響。
這時候楊威這個門外漢可看出門道了,感情這簡簡單單的招式里竟蘊含著無比神奇的力量。
一趟拳打完,小老頭兒伸手取過孫寶勝的白蠟杆子,隨手一晃,嗤啦一聲輕響,楊威手裡飛起兩片碩大蝴蝶,定睛一瞧,原來是那一摞白紙被撕裂了最上面一張,而下面的卻紋絲不動。
白蠟杆子繼續晃動,嗤嗤聲不斷,每一次準確的撕裂一張紙!
楊威低頭瞧著手中的白紙一張張減少,覺得簡直是魔術一樣,早就聽說過古時候高手可以用槍尖扎蒼蠅,沒想到剛穿越沒幾天就見到了這種神奇的功夫。
他稍稍將手一向下一沉,這回沒扎著,棍頭擦著紙摞掠了過去,楊威嘿嘿一笑,隨即額頭冷汗呼的冒了出來,心說壞事!
果不其然,小老頭兒康九爺小眼兒里精光四射,一動不動的盯著楊威。
揚威腦瓜轉的也是極快,傻乎乎的撓撓嘎吱窩:「嘿嘿!癢——真癢!」
康九爺眼睛眯成一條線,稍稍點點頭,他也不相信這麼個傻巴能存心落他面子,不過落了面子是實打實的,在兩個徒弟面前可有點掛不住,當下一矮身子,像麵糰一樣縮的更小,緊接著猛然爆發,手中白蠟杆子利劍一樣刺出,楊威身後的磚牆頓時被刺出拳大一個窟窿!
「為師我手上的功夫一輩子只練了兩個勁道,一是『浪翻』,二是『螺旋』,浪翻一起一伏,螺旋里裹外翻,功力深處,無堅不摧!」
「師父好功夫!」孫寶勝和葛飛同時稱讚。
楊威則咧著大嘴翹了翹大拇指。
「一副好身子骨,卻可惜是個傻巴,否則我這身功夫盡可以傳了你。」
楊威聽這話心裡一陣激動,馬上就想說我不是傻巴,您教我功夫吧!但他忽然發現小老頭的眼裡深沉狠辣的目光一閃而過,嚇得他馬上收住了舌頭,心裡連連責怪自己,這可是在賊窩啊!這三個都是闖蕩江湖數十年的老油條,殺人不眨眼啊!怎麼可以輕信?
看來這傻巴還得裝到底,於是楊威用袖子抹了抹鼻涕再呼嚕嚕抽了抽:「功——功夫——我學——」
小老頭兒臉上的條條皺紋這才鬆弛下來,剛才楊威的那個冒失舉動確實引起了他的懷疑。
「傻巴也想學我的功夫?八輩子也休想。」說罷慢條斯理走到台階上蹲下,抽出煙袋裝上煙絲,享受他的雲霧之樂去了。
葛飛拍了拍楊威的腦瓜勺,面色猙獰的說:「如果你不是傻巴,我第一個把你腦袋擰下來!」
「擰下來——當球踢!嘿嘿!——當球踢——」
楊威歡快的拍著巴掌,還做勢踢球的樣子掄著腿。
他心裡暗想:「得趕快逃跑,不然說不定哪天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