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失蹤之事(八)
正午時分,太陽終於從烏雲下冒了出來,雖然沒有驅散什麼寒氣,但給人心理作用是大不同的。
張慶和吳青坐在金陵客棧靠窗的一個位子上,古樸的青紋桌上擺著一隻烤鴨,並上幾盤金陵菜肴。那鴨子鮮、香、酥、爛、嫩為一體,似硬然而實軟,肥而不膩,酥爛香醇又不少其味,實在是讓人看了就想嘗嘗,聞了就想吃掉。
張慶正拿著筷子正在大快朵頤,一嘴油乎乎的,見到吳青正小心地看著他,不由奇怪道:「吳兄,怎麼不吃啊?這金陵烤鴨真是色香味俱全,好吃極了,嘗一塊啊。」
吳青驚訝地道:「張大……張兄,你還有心情吃鴨子啊,我現在心理七上八下的,實在吃不下這個。」
張慶微笑道:「不是說過了,一切都準備好了,你別那麼緊張嘛!吳兄,說起來你經歷的事情也是很多了吧,怎麼一點也不冷靜啊。」
吳青支支吾吾地道:「這個不一樣的,平常都是小打小鬧的,像這種大場面我還真是沒有經歷過呢。」
張慶給他滿了一杯酒,笑道:「吳兄,鴨子你吃不下,酒總該喝一點,來來,我敬你一杯!」
吳青正想客套一下,突然低聲道:「他們出來了!」
張慶斜著眼睛,只見到那兩個白衣人果真走了出來,那個年輕的白衣人呂師囊徑直走到掌柜的那裡道:「掌柜的,結賬退房!」
本來這裡的小二、雜役、廚師等全部換上了衙門裡的人了,但是為了怕人疑心,掌柜的沒有換掉。這掌柜的正提心弔膽呢,聽說店裡有江洋大盜,殺人不眨眼,這時見到這個白衣文士般的呂師囊要結賬,忙道:「兩貫錢,客官走好!」
收兩貫錢確實太黑了,但是呂師囊沒有和他計較這些,他匆匆地付了錢,和那白衣中年明王走出了金陵客棧。
吳青見到他們都快沒有影子了,終於急了:「吳大人啊,你這……小人這……這都沒人影了,我們還不去追嗎?」
張慶慢悠悠地擦乾淨嘴巴和手,然後丟了一貫錢在桌子上,對吳青道:「別急別急,我們現在就去找那兩個人!」
他們走出客棧,立時有一個挑夫打扮的人上來密語道:「大人,他們兩個一直向孔廟奔去,那兩個番僧現在已經到了南城門!」
吳青忙問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嗎?我們的人都到齊了吧。」
那人穩穩道:「全部到齊了,就等大人一聲令下了!」
張慶點點頭,揮!吳捕頭,現在他們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下了,你也不必太過緊張。現在我們就去南城門吧,但願我們等的時間不是太長!」
以前有人說金陵固守易、死守難,其實就是說金陵城門太差勁了,昔年太祖趙匡胤滅南唐的時候就是破門而入,後來真宗覺得這樣不行,於是新建金陵外城。現在牆土很厚,就是當時加寬的。
張慶到了南城門,發現劉建、李武石都已經等候在那了,劉建裝扮成了一個老學究,李武石也扮成他的家丁,旁邊還有兩個像是散工閑漢的人正和劉建說著什麼。
劉建見到張慶,忙迎了過去,然後道:「老夫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刑部張大人。這兩位是江寧廂軍守備官吳將軍、趙將軍。」
張慶和那兩人拱手行禮,又問道:「那兩個番僧在哪裡?」
劉建一指城門裡面的茶亭道:「他們就待在那裡喝茶呢,想必在等明教的人。」
張慶順著他的手指,果然見到兩個穿著火紅袈裟的番僧正坐在裡面,他們面容奇特,一看便不像中原漢人,張慶笑道:「看來我們來的早了。對了,你和城門將領說了嗎?到時候不要為難他們,馬馬虎虎放他們出城就行了!」
劉建哈哈笑道:「這個老夫自然知道,早就交代他們了。張大人,此時還早,我們去茶棚里喝兩杯暖茶,如此可好?」
張慶撫掌大笑道:「劉老此言正合我意,請!」
吳青嘴巴長的大大的看著他們兩個,又轉過臉和李武石對視一下,發現他也是一副要吞掉雞蛋的表情,不由的在心裡嘆道:「這上面的人就是比我們見過大世面啊!」
張慶進了茶棚,大聲喊道:「小二,沏壺最好的茶來!」
卻聽一個聲音道:「好咧,客官你慢等!」張慶一聽,頓覺奇怪,再仔細一看那小二,卻不正是那個李京山嗎?他扮成這茶棚小二的模樣,倒還真是適合。
劉建顯然也是發現了他,不緊不慢地道:「你這小二,還不快去沏茶,要是晚了我打斷你的狗腿!」
李京山唯唯諾諾地應了一下,忙跑進去煮茶上茶了。
張慶哈哈笑了笑,斜眼望了一下那兩個番僧的位子,只見那兩人都是默不作聲,慢慢地喝著茶,但是臉上卻露出了頗為焦急的表情,顯然是在等人。
劉建慢吞吞地和張慶聊著一些所見趣聞,你一句我一句的沒完沒了。張慶正聽著有趣,忽然發覺那兩個番僧已經走了出去,忙向劉建示意了一下。
卻見呂師囊拉著兩匹馬走了過來,然後對著那兩個番僧耳語幾句,然後自顧自地走進這茶棚里。
那兩個番僧也不說話,拉著馬向城門走去,城門校尉立馬喊道:「站住!有沒有通關文牒?」
其中的一個番僧從衣服里掏出了一份文牒,那校尉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道:「這文牒有點舊,都看不清字了!」
一個番僧微笑地向那校尉塞了一錠銀子,那校尉暗暗掂量了一下,然後又胡亂看了一下道:「嗯,雖然舊了點,但是也沒什麼大礙,出去吧。」
等到那兩個番僧都走了出去時,那校尉立馬走向劉建的旁邊道:「劉大人,小的都按你的意思做了,這是剛才那兩個番僧塞給我的銀子。」
張慶笑了笑道:「這銀子你就不要上交了,算是獎勵給你的。」
那校尉遲疑地看了看劉建,劉建瞪了他一眼道:「沒聽到張大人的話嗎?不過你以後千萬不能收受賄賂,不然的話我打斷你的腿!」
張慶哈哈笑道:「劉老,如今我們茶也喝過了,正主還沒出現,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劉建招呼了一聲那兩位守備將軍道:「吳、趙兩位將軍,你們的人現在出城盯緊那兩個番僧,只要看住便行,千萬不要與之交手!如果有什麼情況馬上著人向老夫稟明,清楚了嗎?」
那兩個將軍齊齊應聲而去,劉建又看了一下那茶棚,只是遠遠望去只有一個白色影子。
張慶抬眼向天空上望去,只見道烏雲重重,又蓋住了天,遮住了日,但是空氣卻不怎麼悶。忽然一個賣字畫打扮的人走了過來,向劉建密語了幾句。
張慶見到劉建喜形於色,問道:「人來了嗎?」
劉建呵呵笑道:「那個明教的教主現在已經出城了,看來我們也要趕出城去了。」
張慶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應該先把那個呂師囊拿下再說。告訴所有人,行動正式開始,所有人都準備收網!」
劉建向城上面打了一個手勢,馬上出來一批人,團團圍住了茶棚,吳青和李武石也走了過來,對張慶道:「張大人,要開始抓人了嗎?」
張慶點了點頭道:「不錯,李捕頭你和劉老待在城裡,抓住那呂師囊后先關住,暫時不要審問什麼。我和吳青帶人去城外抓人!」
李武石忙點頭領命,張慶像劉建道:「劉老,今日之事,對你多有麻煩,改天在下請酒謝罪!」
他說著便帶著吳青向城門奔了出去,然後一些精壯衛士皆是追隨而去。
劉建看到他們走了出去,對李武石道:「李捕頭,現在我們也該去看一看那個呂師囊了!」
…………
金陵城外多松楊之樹,雖已近深秋,樹還有蒼葉,張慶和吳青行走極快,不一會兒就看見那個守備官趙將軍了。
那趙將軍見到張慶他們奔了過來,立馬過來向他行禮道:「大人,卑職已經圍住了那些人,現在他們尚未知情,請大人發令抓人!」
張慶點頭道:「那個白衣人帶了人過來了嗎?」
趙將軍道:「剛才從城東郊過來了七個人,其中有三個人像是囚犯一般,被綁著手腳。另外的四個人都是白衣打扮,正在和那番僧說話呢!」
張慶關心地道:「有沒有人抱著嬰兒?」
趙將軍一愣道:「嬰兒?沒有!」
張慶頗為有點失望,但還是下令道:「好,下令你的人開始抓住他們!最好生擒他們!」
趙將軍點了點頭,忽然一喝道:「抓!」
只見四面之間奔出了無數好漢,把那些白衣人和兩個番僧圍在中間。
那明王和番僧們都是吃驚地望著這些人,待看清楚那些好漢身上的甲衣,不禁脫口而出道:「官兵!」
張慶這時走上前來,見到那個吳將軍正圍著那些人,不禁笑道:「請問哪一位是明教的教主啊?」
那明王這時也已經回過神來,朗聲道:「大人不知何故圍住我們,小人們所犯何事了?還請大人知會。」
張慶轉向那兩個番僧道:「你們這身打扮,真的像是西域來的,但是我知道你們不是,你們一個姓蕭,一個姓耶律,是從契丹過來的。」
那兩個番僧睜大眼睛看著他,突然又狐疑地看了看明王,那個耶律炳大叫道:「我早就說過這個漢狗不能相信,他果然出賣了我們!」
明王這時更加冷靜,對著張慶道:「沒錯,在下便是明教的教主,但是大人又是如何得知?」
張慶笑道:「如果我說是巧合,你可能不太信,然而真的是巧合。這城郊風很大,諸位不如到衙門裡一敘,喝口熱茶暖暖身體,可好?」
蕭可恕冷哼一聲道:「我是大遼南院樞密都承旨,你們的皇帝都稱我聖上為伯父,你敢拿我?」
張慶看了看那幾個被綁著手腳的人,只見他們都很年輕,其中的兩個人明顯是漢人,他很是奇怪地道:「蕭大人是遼國重臣,為何千里迢迢跑到金陵呢?這幾位又是何人?為何綁著手腳。」
明王嘆道:「這個你可以去問問這些契丹人吧!」說完他大叫一聲:「衝出去!」
那四個白衣人立時拔出刀劍,調轉馬頭。明王一躍到蕭可恕的馬背上,一腳踢下了他,然後向南邊沖了過去。
那些兵士們也頗為訓練有素的,立刻反應過來,拔刀便向這些白衣人砍去,吳青喊道:「保護大人,別讓賊人跑掉了!」
要砍馬上人,自然先砍馬,刀子立刻向馬腿砍過去。然而這幾個白衣人卻是罕見的身手,揮刀極快,眨眼之間便砍倒了十多個兵士,衝出了包圍圈。
那吳將軍氣的發抖,大叫道:「他媽的給我追!等等,弩手發什麼愣呢!拿著弓箭幹什麼的?吃白飯呢!還不快給我瞄準他。」
城防用箭是由軍器監統一規格製造的,箭頭是鐵混著剛,分三次鍛造而成的。而且弓弩也是強勁有力,齊整整的向那幾匹白衣穿過去。
只聽「撲哧」幾聲,在高密集的箭雨下兩名白衣人連人帶馬一起倒在了地下,而另外兩個白衣人圍著明王依然向前疾馳。第二陣箭雨立時趕了過去,直追馬匹。
直到弩手們想射出第三箭,趙將軍跑過來罵罵咧咧地道:「這些蠢貨!別射了!都跑走八百里了!」
張慶臉色有點慘白,但還是穩穩情緒道:「把這些人帶回衙門吧,還有,受傷的兵士們速抬去醫治,我們回城去吧!」
突然有個捕役騎著馬奔了出來,吳青認出是衙門裡的小捕役馬其,忙叫道:「馬其,你跑出來幹什麼?」
馬其大叫道:「頭,不好了,那個茶棚里的白衣服的那個不見了!」
吳青還沒反應過來,張慶馬上叫道:「快回去,想不到呂師囊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