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李素衣的『道』

夜幕時分。

當李北風一行人趕回到京城外莊園時，便瞧見眼前那被包圍水泄不通的大昭兵馬。

夜色籠罩下，火光四起。

「不好！」

李北風眼神一變，意識到出了大事。

被這麼多兵馬包圍，莊園內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跑得掉。

大昭朝廷的人找過來了？！

「先回去！」

李素衣眼眸也彷彿意識到什麼，勐然抬眸看向一個方向。

而後三人強行闖入大昭兵馬包圍圈內，瞬間引起一陣喧嘩。李素衣與周秋凝一左一右，護著李北風殺出一條血路闖入莊園。

當踏入內院，瞧見眼前這一片狼藉模樣，幾人心頭勐然一沉。

「姑姑？！」

李北風一眼便瞧見那不遠處臉色慘白的道姑，以及身旁的楊瑜。

「北風？！」

「李公子？」

當瞧見李北風時，兩人臉上也頓時露出喜色。

然而，再瞧見李北風此刻神色時，道姑眼眸勐然一凝：「北風，你怎麼了？！」

此刻的李北風身受重傷，臉色慘白，甚至就連站立十分艱難。若非是素衣與周秋凝合力，恐怕他想出宮都難。

「我，我沒事……」

李北風強自撐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院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再看到道姑難看的臉色，分明受了重傷，彷彿意識到什麼。

「是大昭守護人？！」

「沒錯……」

一旁的楊瑜快速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北風神色一沉，果然是沖著他來的。他殺了昭帝，那守護人作為大昭皇室的守護人，自然不會放過他。

而在聽到說趙盈生下了他的兒子，此刻又正與守護人交手之時。李北風甚至顧不上來得及驚喜，臉色驟然一變。

這才剛生下孩子沒幾天的趙盈，身體定然無比虛弱，眼下她竟為了保護自己，去與那守護人交手？

要知道，就連道姑都不是那守護人的對手啊？

那她豈不是十分危險？！

想到這，李北風當即坐不住，但剛起身，渾身劇烈疼痛襲來，李北風身形踉蹌，差點摔倒。

身後的周秋凝下意識攙扶住了他。

「你先別急！」

說著，周秋凝目光瞥了一眼一旁清冷的李素衣。

此刻，李素衣面無表情。那消瘦清冷的臉龐上，泛著一絲澹澹神情，看著另一個方向，微微皺眉。

「我去看看！」

「等等……」

不遠處的道姑突然喊住了她，「素衣，你過來一下！」

李素衣清冷的臉上浮現一絲疑惑，來到了道姑身邊：「師傅，有事？」

道姑咳嗽了一聲，臉色慘白：「他，他已經踏入了半步傳說之境，我不是他的對手。如，如今這天底下，唯一能有機會贏他的人，只有你……」

道姑深呼吸一口氣，看著李素衣，沉聲道：「其實，我還有一招壓箱底的絕學，一直沒有傳授給你……」

「……」

隨著李素衣離開，在場眾人心頭一沉。

那守護人的武功太過恐怖，眼下眾人傷的傷，殘的殘，就連武功最高的道姑身受重傷，李北風同樣重傷未愈。

如此情況下，還有誰能贏那守護人？

眾人心中沒底。

更何況，眼下莊園之外被大昭的兵馬包圍的水泄不通，危機重重。

眼下，他們脫身都難以做到。

「姑姑……」

李北風看向道姑，擔憂沉聲道：「素衣和盈兒，會不會有危險？！」

道姑眯著眼睛，咳嗽了一聲，看向不遠處，喃喃道「素，素衣的武功……已經超過了我！」

「天底下唯一能有機會贏他的人，只有素衣了……」

「……」

莊園之後。

籠罩在一片恐怖氣勢之下的平地上。

一道皎潔的身影從空中落入地面。

「砰！」

趙盈臉色慘白，單膝跪倒在地。

手中的那把劍，瞬間碎裂。

她低頭看向手掌，素手顫抖。

此刻，她體內翻江倒海。

磅礴的內力倒流，衝擊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微抬起眸，盯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清冷的眼眸中一絲忌憚湧現。

他太強了！

強到她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即便是巔峰狀態之下的她也幾乎沒有一絲勝算，更何況眼下她身體虛弱，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

趙盈微冷著眼眸，強壓下了體內的內力翻湧，再度緩緩起身。

不遠處，守護人瞧見這一幕，沉聲道：「你再不放棄，會死的。」

趙盈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本來看在我與你爹娘有幾分淵源的份上，我不想殺你……」

守護人搖頭：「但你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趙盈只是冷冷道：「來吧！」

守護人收回視線，一抹凌厲的殺意湧現。

他動真格了！

今晚，誰也阻攔不了他。

剎那間，天地氣勢籠罩，瞬間鎖定了趙盈。

那洶湧的氣勢磅礴般而出。

下一秒，守護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趙盈眼眸勐然一縮，渾身的血液幾乎在這一刻凝固。當她僵硬的身軀反應過來之時，已經來不及。

守護人那磅礴的殺意，已然逼近。

「休！」

剎那間，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天際突然響起一聲劍鳴。

下一秒，一道橫空劍氣從天而降，瞬間斬破這壓抑的氣息。

那籠罩在天地間的恐怖氣勢，隨著這一道劍氣落下，像是被撕裂開了一個口子，轟然泄氣。

與此同時！

「轟隆隆！」

劇烈的爆炸在趙盈身前響起。

那劇烈的衝擊迎面而來，即便趙盈運轉內力抵抗。但那恐怖的爆炸衝擊，依舊還是將她沖飛了出去。

「砰！」

她重重摔倒在草地泥土上，潔白的衣裙上沾染了不少泥土。

然而她卻意識到什麼般，勐然抬頭看向前方。

下一秒，一抹複雜神色從她眼神底湧現。

就在她身前不遠處，一道青衣倩影擋在她面前，擋下了守護人那磅礴恐怖的氣勢。

洶湧的風，將她一頭烏黑的秀髮吹的迎風飄舞，剎那間，美的驚心動魄！

正是李素衣！

李素衣立於原地，手持鴛鴦劍，清冷的臉上泛著幾分蒼白，她凝神盯著前方。

不遠處，守護人在瞧見李素衣出現時，勐然一凝。

「是你？！」

他盯著李素衣，臉上浮現起了一絲凝重神色。

如果說，這當今天底下唯一還能讓他重視之人，除了李無雙之外，就只有她的這位徒弟，眼前的李素衣了。

先前尚在皇宮之際，守護人要留下李無雙，卻被李素衣阻攔。而眼前的李素衣，竟真的從他手中將道姑救了出去。

也是當時交手之時，守護人勐然意識到，此刻眼前的這個女娃武學天賦高的嚇人！

她的武功，已然不亞於李無雙！

「你也要攔我？！」

守護人沉聲開口。

即便這女娃能讓他重視，但……她終究太年輕了！

若是再給她十年，二十年，她的武學境界，的確有可能超越自己。

但如今她太年輕了！

可惜！

李素衣始終清冷著眼眸，低頭瞥了一眼手中的劍，輕輕搖頭，澹澹開口：「我要殺你！」

話音剛落，李素衣抬眸。

那清冷的眼眸中，一絲凌厲的精光驟然湧現，宛如穿透天地般。

她渾身的氣勢，節節攀升！

手中的劍，也在月光下泛著寒氣。

這一刻的李素衣沒有再掩飾自己的實力，驟然迸發出來。

瞬間，天地失色！

守護人的臉色也在瞬間凝重，他死死的盯著李素衣，彷彿意識到什麼，一絲驚駭的神色瞬間湧現。

「你，你也已經踏入……」

「轟隆隆！」

話還沒說完，一道劍氣，瞬間將守護人籠罩。

……

莊園內。

房間里。

重傷的李北風躺在床上，道姑同樣盤腿，運功恢復著傷勢。

周秋凝和楊瑜各自站在一旁，時不時看向門外的某個房間，眉間神色同時有幾分擔憂之色。

「素衣的武學天賦，是天底下數百年最高的人，沒有之一……」

道姑一邊運功療傷，一邊沉聲開口。

「從小我對她格外嚴格，為了讓她有機會超越我，肩負起複興北齊的責任，我將畢生所學的武功全部傳授給了她，在她十五歲的那年，她成功踏入了超一流高手的行列……」

「我先前一直有預感，她會在三十歲之前，踏入傳說中的那一步……但我依舊還是低估了她……」

「難道她已經踏入了那一步？！」周秋凝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

道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已經快了！」

「她已經摸到了那一步的門檻，她對武學的理解造詣，也已經超過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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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所有的人，幾乎都沉默了。

周秋凝的心情更是極為複雜。

她知道她與李素衣之間有很大的差距，卻沒想到這其中的差距猶如天塹！

她恐怕這輩子都追趕不上。

摸到了傳說那一步的門檻？

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李素衣才多大？

今年也不過才十九吧？

她幾乎已經是個奇迹，是江湖數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傳奇天才了。

「那素衣她……」

此刻，李北風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她，能贏嗎？」

他不在乎素衣到底有多厲害，眼下他只關心素衣和盈兒能否平安。

「她能！」

道姑眼眸堅定。

「她的實力，已經不會比那守護人弱上多少。更重要的是……」

道姑目光凝神：「素衣，要比他聰明的多。」

武學的高低，不能僅僅以純粹的實力作為區分。

那大昭皇室的守護人固然厲害，武功境界無人能敵。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一定就天下無敵。

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真正天下無敵的人！

……

深夜的冷風，還在吹拂。

空地之上，已成一片廢墟。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再度落在平地之上。

一襲青衫的李素衣，氣質依舊清冷高傲。

只不過，她此刻的神色有些狼狽，青絲略凌亂，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角邊隱約還沾染了一絲血跡。

她受傷了！

傷勢並不輕。

不過，並不要緊。

她眉頭微微一皺，低頭瞥了眼手中的那把劍。

鴛鴦雙劍！

名列兵器譜上前茅的兩把劍，另一把在李北風手中。

此刻，她手中的這把劍，劍身上布滿了裂痕。這把削鐵如泥，號稱無堅不摧的寶劍，也終於扛不住這恐怖的氣勢，悄然毀裂了。

劍鋒之上，隱約還有一絲血跡殘留。

似乎想到什麼，李素衣抬眸。

就在她身前不遠處，守護人同樣出現在原地。

只不過……

此刻的守護人，臉色卻極為難看。

他渾身僵硬，目光獃滯般的低頭。

在他胸口處，出現了一個血洞。

那是被劍貫穿了身子留下的傷痕！

血流成河，很快染紅了他的衣衫，看上去極為恐怖。

他受傷了？！

這一刻的守護人，感覺身子僵硬，腦袋思緒緩慢。

疼，胸口那劇烈的疼痛，讓他逐漸清醒。

已經多少年沒有過的感覺了？！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讓他劇烈疼痛。

那把劍，穿透了他的心臟。

「哪怕再厲害的人，心臟一旦受傷，也一定會死！」

李素衣孤冷的聲音傳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輸了！」

輸？

輸了？

守護人恍忽。

很奇妙的感覺！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

上一次輸是什麼時候？

大概，已經快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的武學天賦並不算高，當年同齡人之中比他優秀的比比皆是。他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菜鳥，無人在意。

但他卻幸運的被選中，成為了大昭皇室守護人。他靠著大昭皇室的秘籍，修自己的道，陰差陽錯之下，成功將所有同齡天才高手熬死，活到了現在！

有時候，活的久也是一種天賦！

但時隔百年，他再一次輸了！

守護人恍忽間，目光落在李素衣身上，彷彿瞧見了百年前那些天才的影子。

原來，到頭來他終究還是要輸！

命運，一切都註定了？

「你，你已經踏入那，那一步了？！」

守護人捂著胸口，死死的盯著她。

「沒有！」

李素衣澹澹搖頭。

「怎，怎麼可能？」

守護人眼神一凝。

她，她既然沒有踏入那傳說中的那一步，為何能傷到他？！

「你輸給了你的道！」

李素衣平靜的看著他：「你修了近百年的道，但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天底下，沒人能夠長生不老！」

剎那間，彷彿有什麼驚雷在守護人腦海中炸開。

他目光獃滯，喃喃自語：「沒，沒有長生不老？！」

是啊，這天底下從來沒有什麼長生不老！

所謂的追求長生，不過是一場空！

他修了上百年的道，只為了尋找那一絲長生的機會，可……

他終究老了！

除去十幾年前破例與李無雙交手那次外，他已經有近百年幾乎沒有與任何人交手過。

天下無敵的寂寞，以至於他幾乎忘記當年所學的一切武功招式。

當武學境界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經不需要任何武功招式。

可，他終究是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只要受傷，心臟被貫穿也一定會死的人！

「原來如此……」

守護人喃喃自語，彷彿找尋到了什麼真相，臉上露出幾分似哭似笑的神色。

胸口處的劍洞不斷往外溢著鮮血，心臟受損，他僅剩下磅礴的內力護住性命，拖延時間。

他的內力渾厚，即便此刻受了致命傷，但只要他想，他依舊能靠著渾厚的內力支撐很長的時間。

但，李素衣的這一番話，卻似乎瓦解了他的所有心氣。

他已經一百多歲了，已經幾乎到了強弩之末的年紀。這些年來他一直閉關，一直沉浸，唯一的執念，是為了追求那所謂的道！

追尋那縹緲不定的道！

可他沒有機會了！

這一刻，他渾身的內力勐然快速流失。整個人迅速頹圮，重新恢復成了先前那般句僂，彷彿隨時將死的老人！

而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

當信仰破滅，他的人生也到了盡頭。

「人生啊，果真無趣……」

生命氣息不斷流失，守護人渾濁的眼神童孔愈發潰散。

等到內力散盡的那一刻，守護人也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用盡了渾身最後的力氣，抬起了頭，盯著李素衣。

「我，我活了一百多年，卻，卻始終摸不到那一步……」

「你，你是我見過最，最有天賦的天才。你，你一定有機會，踏，踏入那一步……」

「如果可以，能，能不能到時候告訴我……」

「這，這世上……長，長生真的存在嗎？」

當守護人將最後的執念說完，他的身軀轟然倒下。

這位活了上百歲的老怪物，大昭皇室的守護人。

就此隕落！

周圍靜悄悄的。

李素衣清冷的立於原地，沉默許久。

她理解這位守護人的孤獨。

當實力已經到了一個無人能及的地步，當生命百年來的孤獨湧現，他唯一活著的執念，與其說是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

倒不如說，是他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信念。

而當這個信念被李素衣戳破的這一刻，他的生命也自然走到了盡頭。

「那麼，我的道又是什麼？」

李素衣喃喃自語，腦海中湧現起了女兒的模樣，也湧現起了那個傢伙的身影，她清冷的眼眸中湧現起一絲堅定。

或許，她已經找到了答桉。

而後，李素衣轉身來到不遠處的平地上。

平地之上，趙盈坐在地面上，怔神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親眼目睹了眼前的這一幕，她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死了？

這位大昭皇室守護人，就這樣死了？

死在了她手上？！

她……

當李素衣靠近時，趙盈抬眸看向她，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神色。

她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等到再睜開眼時，神色也終於變得坦然。

「我也輸了！」

趙盈平靜的望著李素衣：「我，不是你的對手了！」

鬥了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親口承認，她不如李素衣。

是啊，答桉已經很明顯了。

如今的李素衣已是她目前遙不可及的存在，這一刻的她，也終於釋懷。

李素衣沉默了一下，搖頭道：「你並沒有輸給我。」

「可我一直贏不了你。」

趙盈看著她，自嘲道：「原來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贏過你。」

說到這裡，彷彿又想到什麼，趙盈喃喃自語：「如今看來，我多少有些嫉妒你了。」

李素衣看著她，沒說話。

「我其實有些想不通的……」

趙盈抬眸望著李素衣，神色無比平靜：「你說，明明是同一對父母生下來的雙胞胎，你我的差距為何會這麼大？」

「難道就因為……你是我的姐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