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坦白局
趁著徐福帶著一群小廝前來上酒菜的間隙,雅間內適時陷入了沉默。
察覺到氣氛不對的徐福在放下了酒菜之後便趕緊帶著小廝們撤了出去,接著便反手關上了雅間的大門,而後獨自守在門外暫時充當警戒……
趙豐年端坐在下首處心思急轉,對於陳平安的基本情況他還是從趙晟口中有過了解的:
陳平安,江湖人稱——判官!
乃大周神佑十五年大朝試榜眼及第,后經宰相推薦加入了蘊塵司,又得司座大人的賞識而破格授予其提領司中刑名!
神佑二十二年,蘊塵司前任司法千戶因公殉職,陳平安為此臨危受命,以不過而立之資擎九州司法之重,往複二三十載,堪為帝國柱石!
然而,強橫如陳平安也僅僅在十三太保中排行倒數第二,可想而知,那個排行第八的「相師」趙鳴謙,又該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可問題是,作為羊倌和私鹽販子的兒子,趙豐年為何會對趙鳴謙這樣一個天大的人物產生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趙豐年內心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在陳平安面前顯露任何機鋒,唯有強壓住心頭的躁動,且等到回家以後,再尋趙晟仔細說道說道……
「天寶!」
等到雅間里再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徐渭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見刺史大人貌似十分猴急的將筷子一把伸向了桌上的湯鍋,並從中精準無比的夾出了一大片羊肉,接著又給羊肉蘸上些許料汁,而後才悠然自得的將其放進了嘴裡,稍稍咀嚼了片刻,他便在臉上現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遂悠悠開口嘆道:「今日將你喚來,主要是陳大人想尋你了解一些情況……你必須實話實話,把你知道的一切,通通都告訴陳大人……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也不必害怕,凡事有老夫在!」
「知道了,爺!」趙豐年聽完點了點頭,瞧著徐渭吃得滿嘴冒油的模樣,他不禁也被勾起了肚裡的饞蟲,只是陳平安一直沒有表態,令他完全不敢亂動。
「徐大人的態度,便是老夫的態度!」
半晌,陳平安被徐渭眼神催促著不得不拿起了桌上的筷子,隨後邊吃邊苦笑道:「你大可暢所欲言,只要沒有觸及到帝國的利益,老夫向你保證……絕不多做追究!」
「多謝千戶大人!」
搞了半天竟是坦白局,趙豐年不由得莞爾,旋即徹底放下心來,拍著胸脯保證道:「您只管問,小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快吃吧,咱們邊吃邊聊!」
見趙豐年表現得依舊顯得有些拘謹,徐渭心中好笑,不由得拿起筷子敲向了他的額頭,接著又給他夾上了一大片涮好的羊肉,表面上還故作不高興道:「記得你說的話,可不許騙我,若不然……禁閉室伺候!」
「好叻,爺您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小子今天絕對不給您丟人!」
說完,趙豐年也搶著給徐渭夾上了一筷子羊肉,又主動替兩人大人添滿了美酒,然後再次舉杯相邀,場面說不出的其樂融融。
「就你貧嘴!」
「嘿嘿!」
「……」
感受著徐渭對趙豐年的那種毫不掩飾的愛護,與趙豐年對徐渭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尊敬,陳平安不禁有些恍惚,莫名就覺著自己在追求武道極致的同時,似乎失去了太多的美好……
「趙豐年!」
放下酒杯暗自感嘆了一陣過後,陳平安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繼而目光炯炯的望向了趙豐年,滿含試探著開口發問道:「老夫很好奇,天庭碎片到底是不是在你的手裡?」
席間的所有歡聲笑語都在陳平安問出了這句話的時候瞬間戛然而止。
徐渭緩緩的收起了笑容,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有些沉默,趙豐年也隨之停下了埋頭吃飯的動作,聞言獃獃的抬起頭來,滿眼複雜的迎上了兩位大佬的目光……
「是!」
好一番天人交戰之後,趙豐年面對著徐渭臉上的複雜,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心裡十分清楚,為了能讓陳平安坐在這裡如此風輕雲淡的問出心中的疑惑,徐渭在這背後應該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所以,他不忍心也不能夠讓徐渭失望,不管在承認了這件事以後,他將會面臨怎樣的結局,他都必須敢作敢當……君以真心相待,我必真心報之……僅此而已!
承認了這件事的趙豐年如同卸掉了肩上的萬鈞重擔,整個人都為之輕快了不少,不等陳平安繼續追問,他便很是自覺的伸手從懷裡將天庭碎片給掏摸了出來,而後又將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重見天日的山之心安安靜靜的躺在桌面上不斷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它是如此的溫暖,足叫人一見傾心,終生難忘……
「呵呵!」
出乎意料的是,陳平安將山之心拿到手中把玩了片刻之後,又重新丟回到了趙豐年的手裡。
「千戶大人此為何意?」
趙豐年頓時皺眉,貌似有些摸不準陳平安的意圖,面帶疑惑道:「莫非這玩意兒有問題?」
「它沒有問題!」陳平安笑著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老夫曾經有幸得到過一塊天庭碎片,和你的這塊一模一樣!」
「……」
「說實話,先前主要是因為老夫答應了你家刺史大人,所以,不管你承認與否,老夫都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陳平安再次看向趙豐年的時候,笑臉中早已寫滿了欣賞,十分認真道:「可是現在,老夫突然覺得,你比外面的那些宗子弟更有資格擁有它!」
「……」
聽見這話,趙豐年不由得大腦一片空白,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陳平安竟會在真相大白的檔口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不對他施以懲戒,反而讚賞有加?這不科學啊!
「年輕人,你的坦誠和擔當……令老夫深感敬佩!」
似乎並沒注意到趙豐年已經被自己的行為給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陳平安說著說著,又轉頭望向了徐渭,貌似鄭重其事的拱了拱手道:「師兄,剛開始我雖然答應了你不再追究此事,可心底還是存了一些讓你認清趙豐年的潑皮本質的想法,現如今,我輸的心服口服……你說得沒錯,他的生父與養父都是英雄,所以他沒道理是個無賴!」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徐渭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如今真的是五味陳雜,心裡又是埋怨,又是感動。
他埋怨趙豐年的貪心不足,訛了馬多多三千兩銀子之後還不死心,轉身又追上去偷拿了人家的天庭碎片,從而引來了荒人祭司,使寧州的局勢開始變得撲朔迷離。
他感動的是,趙豐年為了不讓他難堪,竟會如此輕易的就承認了自己犯下的罪狀……
這該死的小潑皮,咋就沒了當初的那股子混蛋勁兒!
「既然我們已經拿到了天庭碎片!」
迎著自家師兄眼中的期待,陳平安臉色無比鄭重道:「那麼現在,我們必須保護好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