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扯虎皮,拉大旗
見陳平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似乎憋屈得很,徐渭頓覺好笑,但又不忍落了自家師弟的面子,只好故作一臉不悲不喜的端起了茶盞,假模假式的沉浸在品茗的意境中無法自拔……
「老爺!」
徐福人未至聲先到,堪堪打破了花廳中的寧靜,只見他神色稍顯慌張,忽的出現在了遠處的半月門外,一路氣喘吁吁的朝著徐渭所在方向小跑而來。
「怎麼了?」徐渭聞聲轉過頭來,面帶疑惑道:「是不是衙門那邊又出了什麼狀況?」
「不是衙門,是府里!」
徐福來到花廳門外站定,並接連朝著徐渭和陳平安輪番拱手作揖,而後直起身來,大口喘著粗氣道:「如意宗的人闖進來了,說是要找老爺討個說法!」
「如意宗?」
徐渭頓覺莫名其妙,完全就摸不著頭腦,只得將目光求助似的望向了對面的陳平安。
「如意宗地處南晉,乃是摘星樓麾下的九大附屬宗門之一,其現任宗主庄夢蝶自幼便拜在劍聖座下修行……天寶十一年,庄夢蝶於懸空山受劍聖點化而堪破五境,自此成就超脫!」
陳平安朝徐渭遞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又把臉轉向了徐福,言語不急不徐的問道:「他們領頭的是誰?有沒有明說想尋你家老爺討要個什麼樣的說法?」
「領頭的說是如意宗外門管事,名叫高大俊……」
徐福趕緊拱手,作答道:「他們說,刑房的人將他們的弟子的屍首曝光於大庭廣眾之下,確是有損摘星樓的威儀……」
「怎麼?」陳平安聞言面色微沉,眼神逐漸冰冷道:「他們是想拿摘星樓來壓你家老爺?」
「他們氣勢洶洶,恐來者不善吶!」徐福再次作揖,心中格外期待陳平安能替自家老爺出頭,好殺殺那群修行者的銳氣。
「算了吧,平安!」見陳平安有了起身強出頭的衝動,徐渭連忙離開座位,一個閃身便擋在了他的身前,語帶安撫道:「這種事情還是由為兄自己來處理吧,你身份比較特殊,還是不要輕易冒面了!」
「不妥!」陳平安果斷拒絕了徐渭的提議,皺眉說道:「他們都是修行者,萬一不小心衝撞了師兄,弟回京之後,恐無法向老師與諸位師兄師姐們交代!」
「為兄乃是先帝欽封的寧州刺史,言行舉止皆代表著天朝的顏面,且不說這群普通的宗門弟子能奈我何,就算是劍聖他老人家大駕親臨,我襟懷坦蕩,又何懼之有?」
徐渭的目光尤為堅定,語氣幾乎也是不容置疑的,頓時令陳平安躊躇在原地有些進退維谷……
為此,花廳中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若這樣!」良久,陳平安在徐渭的眼神逼視中敗下陣來,腦子靈光一閃,唯有退而求其次道:「這件事是由趙豐年任性妄為所引起的,不如將他喚來……自行解決?」
「……」
沒等徐渭再次出聲開口拒絕,徐福連忙拱手應諾,轉身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等到趙豐年終於趕到刺史府大堂的時候,陳平安早已帶著徐渭一起,輕手輕腳的躲到了角落裡的屏風後面,然後「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整一副坐等好戲開場的狀態。
「什麼事?」
看著滿屋子不懷好意的生面孔,趙豐年心中困惑,剛想回頭問問徐福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可是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院子里哪兒還見得著徐福的身影……
「就是他!」
某位眼尖的少年一下就認出了趙豐年的模樣,當即便開口喊道:「鍾師兄的屍體就是他下令讓人丟在外面的!」
「小子欺人太甚!」
「區區凡人,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蜉蝣無知,蜉蝣無知啊!」
「螻蟻,今日定要尋你要個說法!」
「對!要個說法!」
「……」
場面頓時開始失控,各種奚落辱罵紛沓而至,令趙豐年情不自禁的就皺起了眉頭,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好在他從嘈雜聲中隱約聽見了一些關鍵性的字眼,隨之逐漸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對於此間情況,他似乎有些摸清了其中的脈絡。
敢情昨天的三具屍體之中,有一具還是個修行者的呀!
在座的這些素質不怎麼高的人都是那個倒霉蛋的同門?難怪……
心中打定了主意,趙豐年直接將目光落在了人群中央那個始終沒有說話的中年人身上,那人一襲青衣,形容高高瘦瘦的,長相平平無奇,氣質完全說不上脫俗,反而是鼻孔衝到了天上,顯得有些目中無人的樣子。
「敢問足下何人?」迎著那絡繹不絕的辱罵,趙豐年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走到了那個中年人身前,拱手發問道:「為何要帶人衝撞刺史官邸?」
「衝撞刺史官邸?」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直令那中年人臉色突變,繼而語帶冰冷道:「少年人好生猖狂,真當我如意宗是泥捏得不成?」
「如意宗?」趙豐年一時語塞,因為認知上的缺乏,讓他一時有些摸不清眼前這個中年人的深淺。
「怎麼?」中年人見趙豐年不再作聲,還當是他聽到如意宗的名頭被嚇到了,隨即便顯得有些咄咄逼人道:「現在知道自己闖禍了吧?可惜呀,晚了,你活到頭了!」
「我活到頭了?」
趙豐年正滿腦子混沌著呢,聞言不由得氣急攻心,下意識的便開口反唇相譏道:「是你先帶人衝撞了刺史官邸,我出來連話都沒說就闖禍了?怎麼滴,你是皇帝老爺?一言不合就能決人生死?」
「豎子爾敢!」
「……」
陡然發現中年人的雙手莫名就閃出了陣陣熒光,趙豐年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火急火燎的從袖口裡掏出了那枚早已準備好的青銅令牌,然後揚手高高舉過了頭頂。
當然他腳下也不閑著,趁著眾人目瞪口呆的檔口,他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撤退到了大堂的外面,言語聲嘶力竭道:「蘊塵司辦案,爾等非法聚眾阻攔,是想謀反嗎!」
這電光火石之間的變故令大堂內瞬間鴉雀無聲,如意宗的弟子們紛紛是把目光落在了趙豐年的手上,只見那枚令牌在他手上被陽光映耀得褶褶生輝,直晃得人眼仁兒生疼。
待看清令牌上的錯金字樣,中年人頓時臉色大變,須臾間殺意頓消,硬是將自己手中的那一抹熒光給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其眼中的戒懼雖是稍縱即逝,卻依舊沒能逃得過趙豐年的感知!
至此,趙豐年總算鬆了口氣,兀自又得意洋洋了起來。
看來,蘊塵司這個靠山還真是又穩又狠,甚至連這些修行宗門都鎮得住!簡直太帥了!
蘊塵司聲名在外,使這群修行者聞之皆盡喪膽,且各個面露驚懼,早已是不復當初的囂張,顯得害怕極了!
趙豐年見狀不禁大喜過望,當即便在嘴角泛起了一抹十分欠揍的微笑。
與此同時,躲在屏風後面的陳平安,臉色早已黑成了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