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意如何
秋無際發現有個比自己還懂自己的人,也不是沒好處。
理論上這叫知音……可惜這不是真的知音,他為什麼而知的理由太讓人憋氣。
但不可否認,在這異鄉為異客的孤獨感卻被沖淡到了最輕。
因為身邊有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輕輕吁了口氣,低聲道:「既然來了,當然是要知道的。」
楚戈笑笑:「走吧,在我陪你體驗這些之前,你先陪我吃飯。」
老實說楚戈雖然和秋無際的武力差距大得離譜,隨時面臨挨揍的風險甚至還有可能挨刀,但他心態上反而是站得比較高的。
終究是自己「創造」的女人。
在他心裡,帶著這個女人認知世界的使命感還挺濃的,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
這種心態之下看秋無際,真沒有多少武力差距帶來的退避畏懼,反倒真的有點興緻勃勃的為父為師之意。
帶一個從書里跑出來的女人認知現代世界,那是一種什麼體驗?
不知道……但很有趣。
活脫脫的捏臉+養成,現實版。
楚戈隨意到了街邊拉麵店,要了一碗牛肉麵,轉頭問秋無際:「你吃不?」
秋無際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兩碗,都加蛋。」
楚戈帶著秋無際找了桌子坐下,有些奇怪地問:「你還真需要吃東西?早辟穀多少年了都。」
現在秋無際的狀態是脫離楚戈預知的,按理該是遊魂,卻偏偏有實體,連特么香味都有,像是強行凝實了一個肉身似的,強度也距離書中表現差了很多。
如今居然還要吃飯。
秋無際道:「你這個世界有點怪異,純魂體很難留存。我便強行凝了一個肉身,這不是我的原身,也不是什麼天材地寶打造,本來就很弱,如今的強度最多就是練氣期,會點小法術罷了。」
楚戈點了點頭,這沒脫離自己的設定。
秋無際的世界本來只是個「人界」,大家都還要追求飛升上界,強度還沒多高的,大致和仙劍奇俠傳系列差不多,距離毀天滅地還差得遠。秋無際雖然是當世頂尖,一旦跨界分魂還要自凝肉身,顯然不可能再維持多少實力了,可不是那些諸天神降無所不在的大佬。
這麼說來,她也就武力值比凡人高,實際絕大部分仙家玄妙都辦不到……
即使按她原本的實力,看這個世界恐怕也很難有優越感——凡人都能登月了,她還不能。
這麼一想,明明如同母暴龍的秋無際這會兒看著怎麼跟只流浪貓似的,瞧那眼裡的迷茫還要強作淡定的模樣……嘖。
秋無際不知道楚戈在想什麼。她警惕地左右看看,店裡的其他食客都在用怪異的眼神看她,便壓低聲音問:「你不是說沒人在意我的裝束?現在呢?」
楚戈回過神來,好笑地指了指自己的短袖T恤,又指了指秋無際厚重的法衣:「現在是夏天。你以為誰都能寒暑不侵?」
秋無際:「……」
「我讓你別穿法衣了不是?不聽父神言……」
秋無際切齒:「閉嘴!」
老闆此時端來了面,也是神色古怪地打量秋無際,眼裡有些惋惜。這麼漂亮的姑娘,可惜腦子不正常……
楚戈乾咳:「二次元,你懂的。」
老闆露出「懂了」的表情,搖頭離去。
在秋無際暴走之前,楚戈低頭吃面:「話說,你很久沒有好好品嘗過正常吃飯是什麼滋味了吧?」
一句話就破了秋無際的防。
秋無際咬牙吃面,心中暗道當務之急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把自己的思維變化一些,別讓這貨總是跟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太難堪了。
但是……
這面好好吃啊。
凡間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食物,這難道不該是仙家之作?
呃,哪個仙家會做牛肉麵。
秋無際有些失神地想著,口中問道:「我們的世界,凡俗物資匱乏,民眾常年不知肉味不沾油腥,眾生皆苦……你這裡明明隨處肉食,為什麼要這麼寫?」
楚戈道:「那是真的,此世古時也是那樣的,只不過現在是盛世,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盛世,給個仙界都不換的那種。」
秋無際默然,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楚戈淡淡道:「這方面你不用當是我的編造,當事實就可以。其實你那整個世界,我都並不希望你當成虛假——你為真實,世界即真實,我心中的秋無際當有這個信念。」
秋無際眯著眼睛盯著他:「你為什麼不打壓我的心氣,那對你更有利不是么?為什麼反而勸誡我?」
楚戈吃著面,含糊地說著:「因為那不是我的秋無際。」
秋無際看了他半晌,低頭吃面,不再言語。
楚戈扒完了面,滿足地擦著嘴:「雖然我很想帶你在外面多領略一些,但很遺憾,吃完我們必須先回家。」
秋無際問:「為什麼?」
「我已經斷更一天了,並且想修的大綱還沒開始修。」楚戈掃碼付錢,嘆了口氣:「你以為我寫書是為了意淫你嗎……首先那是為了吃飯。」
秋無際一臉困惑地看著他的付錢方式,欲言又止。
修仙都不能這樣轉靈石……你確定店家收得到你的錢?
對支付方式的困惑,讓秋無際忘了去和他辯一辯「你賺錢吃飯為什麼要寫我」這種深奧的問題。甚至直到回了楚戈的租屋,秋無際才想起之前楚戈用的是「回家」這個詞,她都沒有就此反對一句。
曾經覺得一腦門漿糊的是楚戈,如今看來其實是自己。
這表現迷迷糊糊的,哪還有點縱橫一界的風範?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她好像真的必須跟他回家,這是唯一的熟人。雖然她覺得自己可以出去劫富濟貧渡過初期,但想要快速認知世界顯然沒有跟在楚戈身邊便捷。
尤其是……他好像真的沒有惡意。
「因為那不是我的秋無際。」楚戈的話掠過腦海,秋無際知道楚戈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猥瑣之意。
那是他筆下的秋無際。
「這裡……」楚戈正坐在電腦面前,指著屏幕上的大綱文稿:「就是下一步劇情,你聽聞西南萬里的萬蛇窟之中可能會有青龍蛻鱗,對你布置四象大陣有利,於是率眾前往。在蛇窟深處遭遇毒手魔君,戰於墜龍池,原本你是上風的,被他使陰毒法寶暗算,跌入池中,身中奇蛇之毒。」
秋無際板著臉道:「毒手魔君怎麼可能是本座的對手?」
「沒錯,就這心態。」
「……」
「你宗門弟子也在洞窟外層,楚天歌……嗯,當然主角氣運和別人不一樣,他誤打誤撞,得到了一枚蛇涎果,恰好是你的解藥。」
「解藥?」秋無際警覺:「你要寫我中春藥的爛俗說書故事?」
「卧槽我沒寫過你那世界有這種故事,這是世界自我補完的社會基礎?」
秋無際怒道:「說重點!」
「你都知道那是爛俗故事,我怎麼會那麼寫?這年頭還寫爛套路那是找撲啊。無非就是楚天歌立了功,從此更入你法眼罷了。我本來就是一步一步鋪墊的風格,這劇情的關鍵其實是主角的奇遇,他自己的收穫很多,幫上你的忙只不過是順帶罷了,畢竟他和你差距太離譜,還早得很。」
秋無際切齒道:「好端端的奇遇你都非要扯個男女關係進去,你就靠寫這種玩意賺錢?」
「你以為誰都能把男女事寫得好看嗎?這就是本事!行了別那樣看著我,都說了要改大綱了……咦等等……」楚戈神色慢慢古怪起來:「其實你都看了劇情了,毒手魔君也就不該陰得到你了……然而我如果還是這麼寫的話,你還會不會中招?」
秋無際也怔了一怔,神色也古怪起來。
這算不算預知未來?
預知了未來,他又不改劇情的話,難道自己還要中招?
天意不可掙脫?
楚戈有些猶豫,商量著問:「不改試試?你中毒能接受么,可能有點難受。」
「受傷中毒都不算什麼……」秋無際也有些猶豫:「我也想試試……但那些挨挨碰碰不許了。」
楚戈爽快道:「當然,我會寫是你自己從池底找到解藥的。因為從昨天開始,楚天歌和你就再也沒有什麼交集。」
秋無際抿了抿嘴,試著問道:「你之前好像並不樂意改文。」
楚戈手頭改稿刪戲,隨口答道:「這是你的人生,誰也無權左右,無論是我,還是天。我們此番測試,正是問問……天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