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食屍妖童
阿丑撿起地上的挑戰書,厚厚的牛皮紙信封里露出白色紙張一角,他想抽出來看一眼卻又覺得不妥,抬頭瞧瞧老嘎消失在街口的身影,對黑薩說道:「你說尖子他們是不是找到什麼武林高手了吧?再不就是和西堯一樣的修道中人,怎麼感覺今天老嘎的底氣挺足的?」
黑薩根本就沒工夫和他廢話,自顧自地吃著兔肉喝著酒。
阿丑苦著臉思索,老嘎走時那滿滿的自信讓阿丑有點忐忑不安,在被西堯打得落花流水之後還能如此囂張,恐怕尖子和老嘎另有后招。
他撒腿向西堯房間跑去,扭頭對黑薩喊道,「我得去告訴西堯。喂!你這狗東西給我留點肉!」
黑薩扭扭屁股,坐回原地大吃大喝起來,絲毫沒有給阿丑留肉的意思。
不一會兒,阿丑又跑回來,「西堯去哪兒了?」他問黑薩。
黑薩連頭都沒抬,只是豎起尾巴向雜貨鋪里牆上的萬年曆一指。
萬年曆上閃爍著:七月八日。農曆六月十五,十七點三十九分。
西堯行走在山腰的樹林中,天空中一輪滿月,皎潔圓盈如玉。
山,叫作焦山。
整座山樹木蔥鬱,唯有西面一片山坡寸草不生,布滿黑灰色的碎石,遠遠望去如同被火焚燒過後產生的焦炭一般,可能也是因此而得名。
西面山坡的人很少,其餘三面倒是有不少的人遊玩攀爬,阿丑白天帶黑薩來時走的是南面山坡。
南坡和東坡之間有條盤山道,蜿蜒盤轉直通山巔。
西堯卻沒有走這條路,他知道自己這身衣服太過礙眼,也不想過於招搖,所以專門找樹林茂盛之處穿行。但是西堯低估了很多人的特殊愛好,一路下來,竟驚擾了十餘對野戰鴛鴦,其中一個壯碩的男子從樹后探出精赤的身子叫罵不已,卻被一條白嫩的長腿盤在腰間,又撲倒在草叢之中。
西堯搖搖頭,索性爬上一顆大樹,盤膝坐在樹杈上,仰頭正對著那輪明月。
他來到遼東市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每逢十五,都會來到焦山上,找個清僻幽靜的地方念念清心咒,對著天空高懸那輪滿月,練幾下手印和法訣。
西堯並不是同那些山精野靈一樣,想要在月圓之夜引月之精華,吸收天地靈氣。他只是覺得這樣做很舒服,能讓自己更清晰地感受自然無窮的造化之力。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西堯被封印的雙眼,每逢月圓之夜就會蠢蠢欲動,他感覺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在體內遊走,想掙脫封印的束縛。
師傅說過,自己必須要在這雙邪眼衝破禁制之前打開天眼,利用功成一刻的造化之力煉化邪眼,融合邪眼的妖魔之力。如若不然的話,被邪眼先行衝破禁制,恐怕自己就要被它所控制,化身成魔了。
西堯作為一個修道者,雖然不想做個好人,但也不想入魔。
他曾經對師傅說過,既然自己心眼已開,不用雙眼也能明悟世界,倒不如捨棄這雙魔眼,將來不必苦惱掛牽也落得清靜些。
他師傅說,你若膽怯,便挖去吧。
西堯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月光如匹練般灑下銀光,山河萬物盡在其中。
一隻松鼠跳躍著竄到西堯面前,兩隻明亮的眼睛緊盯著他,充滿了驚訝和好奇。
西堯伸出手,慢慢地張開五指。松鼠跳上他的手臂,舔舔他的拇指,又抓抓他手心,蜷縮身子在西堯手裡打個滾,用蓬鬆的尾巴纏住他的手腕,歡快地打起了鞦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月亮緩緩地移到天空中,周圍群星拱繞,璀璨萬分。焦山上已漸漸遠離人聲,偶爾幾隻飛鳥起落,午夜的靜謐悄然來臨。
西堯靜靜地坐在樹梢,一動不動,彷彿一尊雕像。只有頭頂上馬尾隨風輕輕擺動,那隻松鼠似乎也被感染,趴在西堯懷裡睡著了。
「嘩啦」一聲輕微地沙石撞擊聲在這深夜裡格外地刺耳,松鼠受驚人立而起,循聲望去。
只見月光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緩緩走來。
前面的是一個身穿道袍,頭戴法冠的老者,微微佝僂著身軀,下頜幾根稀疏的長鬍須不住地用兩根手指捻著。後面是一個孩子,大約七八歲年紀,胸前掛著一條畫滿符籙的肚兜,除此之外再無寸縷。臉色鐵青,兩隻眼睛中毫無光彩,手掌抓著一隻巨大腿骨,斜斜地扛在小肩膀上。
兩人走到西堯樹下不遠處停了下來,不住向四周張望。
西堯撫住松鼠身子,不讓它發出聲音。
那老道閉目沉思片刻,張口道:「是了,就在附近!」說完從懷裡掏出一支圓筒,打開蓋子,用指甲捏出一隻像蛐蛐兒狀的黑蟲,輕輕向前方一彈。
那黑蟲便化成一道黑線,被彈到十米開外的荒草叢裡。在即將落地的一剎那,黑蟲抖開翅膀,穩穩地落在一株蒿草桿上。左右探尋一番后,徑直向前方一棵樹下鑽去,三下兩下就消失不見。
西堯雖然目不能視,但周圍之事已盡入在心,他暗忖道,這不是師傅講過的尋屍蟲么?看此等手法,那老道多半是茅山宗或者是湘南山的人。
老道見尋屍蟲鑽進樹下,大踏步向前,身手竟頗為矯捷。在樹下繞轉幾圈之後,從懷裡掏出一把尺余長短的桃木棒,一端削成尖刺,那雙瘦骨嶙峋的手轉眼之間便在那大樹周圍插下七支桃木釘,口中念念有詞,咬破手指,將鮮血在桃木釘上一一點染。
後面的孩子背靠著老道,一雙死人眼睛巡視著周圍。
西堯此時已放緩了呼吸,身子緊緊地靠在樹榦上,一襲黑色道袍掩住身形。似乎已經溶入到這黑暗的夜色當中,與大樹連成一體,血脈相通。
那孩童死魚般的目光在西堯停身的樹上微一頓留之後,又向旁邊望去。
片刻之後,那棵被老道用桃木釘圈住的大樹發出幾聲脆響,樹根處泥土忽地拱起半尺多高,繼而「喀拉」一聲,那棵水桶粗細的大樹竟然向左傾倒,斷根處「嘭」地伸出一隻僅連著一層皮肉的手骨。
那手骨翻轉,又伸出一隻手骨,兩隻乾癟的骨臂扶住地面猛地一撐,周圍的泥土四處飛濺,煙塵滾滾,一具枯癟的乾屍從地下攀爬而出。骷髏頭上閃著磷磷的白光,身上還掛扯著已經糟爛不堪的布條,搖晃之間胸肋骨縫中的污物夾雜著泥土簌簌直落。
老道大喜,一聲桀桀怪笑,從腰間摘下一支葫蘆,拔下塞子后猛地擊打在葫蘆底部,七道光彩不同的光球從葫蘆里噴涌而出,帶著絲絲驚叫向四周散去,竟是七隻大小不一的妖靈。
老道手捏法訣,口中唱出一道晦澀的咒語,大袖圈引揮舞,那七隻妖靈不甘地嘶叫,卻無法掙脫老道手中的無形力道,匯聚在一起,相互碰撞擠壓著,當空劃出奇異的光芒,直直沒入乾屍身體中。
乾屍張大了頜骨,像是在大聲吼叫。皮肉早已化成薄薄地血膜,哪裡還叫得出聲音來?
七隻妖靈一進入乾屍體內,就發出一陣爆響。那乾屍劇烈搖晃,似乎幾根骨頭經不起如此激烈的衝擊,有些搖搖欲墜。幾道妖靈在乾屍胸腹間運轉,逐漸匯聚在那顆骷髏之上。「嘭嘭」幾聲悶響,再無聲息。
再看那乾屍的頭骨竟然發起青森森地光澤,兩個深陷的眼窩也閃出几絲磷火,彷彿眼睛一般望著老道。頜骨張合之間,隱隱發出吼叫聲來。
老道喜道:「成了!成了!天助我也!」
乾屍在吸收那幾個妖靈光球后,頭腦里似乎有了人的意識,惡狠狠地向老道撲去。忽然那圈在周圍的七支桃木釘上血光一閃,爆出一道道光華,將乾屍牢牢鎖在中間。乾屍左突右沖,卻無法破開禁制,箕張手臂不甘地發出嘶吼。
老道向身後的孩童大叫道:「快上。」
那孩童愣怔一下,隨即跳到桃木釘中間,抄起手裡的巨大腿骨一下便將乾屍打倒在地。接著撲在乾屍身上,如同野狗一般張口便咬。
乾屍也不甘示弱,用手骨扼住孩童的咽喉。眼窩裡青芒一閃,一個翻身,就騎在孩童身上,揮起骨臂兇狠地砸在孩童頭上。
孩童頭上被打中,卻不見流血,只是顯出兩道白印。雙手掙扎著想要回擊,但是無奈身材矮小,兩隻短短的手臂只能在那乾屍身前亂抓。
乾屍得勢不饒人,雙拳握在一處當空擊下,「嘭嘭嘭」幾下便把那孩童的頭顱砸進泥土半尺有餘。
老道見孩童不敵,從懷裡又抽出一支桃木釘,在手指上用力劃過,染上鮮血之後彈指飛射,「噗」地插在乾屍的肩頸之中,那支桃木釘上血芒爆閃,將乾屍打了一個趔趄。
孩童趁機一口咬住乾屍手骨,牙齒用力,「咔——咔——」幾聲脆響,將手骨咬斷,含在嘴裡一頓大嚼,最後竟吞咽下肚。
乾屍手骨殘破,有些畏懼地向後躲去。孩童舔舔嘴唇上的骨屑,鐵青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揮動巨大的骨棒再次將乾屍擊倒。
乾屍掙扎著想跑出去,那七支桃木釘又是一陣閃耀,血色光華如同刺蛇翻舞,連環擊打在乾屍身上,濺起一層薄霧狀的骨屑和泥灰。
孩童如狼似虎地撲在乾屍身上,捧住骷髏頭骨就是一通狂咬。堅硬的頭骨在孩童細碎的牙齒下,竟如同嚼檳榔一樣,一連串脆響過後,偌大的一個骷髏頭骨就被孩童硬生生給吃掉了。
孩童好似意猶未盡,接著抱住乾屍身體四肢的骨骼,像是當作開胃爆米花似地全部嚼碎吞進肚子。
「呃!」打個飽嗝,孩童眼皮一沉,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呼呼睡去。老道飛快地收起八根桃木釘,把孩子裝進一個大袋子里,直接扛在肩頭,三躍兩跳之後,就消失在樹林當中。
樹林中又恢復了沉寂,偶爾傳過一兩聲蟲鳴鳥叫,只有那顆斜倒的大樹和樹下深深的坑洞,才能知道剛才發生的驚魂一刻。
過了半天,西堯才從樹上走下來,拍拍懷裡的松鼠,「我要走了,你也該回家了。」松鼠朝西堯「吱吱」幾聲歡叫,跳上大樹,用毛茸茸的尾巴遮住頭頂,繼續睡覺。
西堯來到那乾屍被發現的地方,彎腰撿起一粒碎骨。
「以屍養鬼?唉,終究陰邪,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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