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這是試探
...
「成都?」
「主公?」
「嗯!」江寧點了點頭,而後憂心忡忡的說道:「這幾日來,寧思索良久,始終對成都城報以擔心,子龍眼下跟隨寧來到益州平叛,主公身邊就只有陳到、馬超兩人守護,馬孟起這個傢伙乃是從雍、涼投靠而來,其忠誠尚在兩可之間...」
「坦率的說,寧不信他!」
「若是成都城內有些圖謀不軌之人,勾結了馬超...屆時只靠叔至一人,恐怕難擋其鋒芒啊!」
「子奕說的也是!」龐統似乎也頗為認可此事,他點了點頭,開口道:「眼下已經拿下三江城,孟獲所能依仗的蠻軍勢力便更少了,接下來的事情也變得愈發簡單了,倒是卻是不用子奕這種大才留在此處了!」
見龐統言語之間帶著些調侃,江寧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開口道:「士元這話里話外倒是滿滿的幽怨啊...莫不是內心對寧有些埋怨?」
「哈哈哈哈...哪有哪有,不過是玩笑之言罷了!」聽到這話,龐統連連擺手,急忙解釋道。
此時的江寧臉上也漏出了一抹笑容,他當然知道這是龐統的玩笑,故意說這話也是為了打消離別的愁緒罷了。
搖了搖頭,江寧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開口道:「士元...此前寧給你的那些諫言,還望好生思量,慎重使用,莫要操之過急,勿要因為小利而壞了全盤謀划...」
說到這,江寧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口道:「董荼那和阿會喃兩人,雖為蠻夷,但是寧觀其言行,的確忠於我大漢,宜加利之用之,寧此番回城,恐怕會把子龍、文長以及馬岱等數位將領帶回去,留下的也只能是朱褒、高定、董荼那等人,雖然這些人武藝並不算太強,但是對付一個孟獲卻是綽綽有餘!」
「呃...」江寧猶豫了一瞬,繼續說道:「接下來對付孟獲,士元亦不可一味懷柔,有了之前的計策,孟獲的死活其實已經並非那麼重要了,只不過有了孟獲的投誠,我軍掌握益州中南部更加順暢罷了,這裡面的度,寧相信士元自己能夠把握...」
「還有一事,寧近日和當地土人研究觀測地理時發現,有一處山谷,在三江城大路往南,名為盤蛇谷,形如長蛇,皆光峭石壁,並無樹木,車馬亦不得行,此處乃是絕佳的伏擊之地,若是有難處之時,可將敵軍引至此處,寧已經派遣了一軍提前埋伏在那裡,到時候應該會給蠻軍留下一個不小的驚喜!」
「還有一些其他事宜,寧已經寫成冊子,稍後會遞交給士元...」
江寧說著說著,餘光卻發現龐統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帶了些變化,他不由得開口道:「士元為何如此看我?」
龐統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緩緩來到了江寧對面,掀起下擺,跪坐到江寧對面,拿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和江寧斟滿了兩杯清酒,而後將其中的一杯推向了江寧面前,一揮手,開口道:「子奕這話語...和主公愈發像了啊!」
聽到這話,江寧心裏面咯噔一聲,而後拿起酒杯,並沒有第一時間喝下去,反而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挲著酒樽,開口道:「士元這是何意...」
龐統眼裡似乎帶著些惆悵,而後開口道:「統並沒有其他意思,不過就是感慨罷了!」
說完這話,他拿起桌案上的酒樽,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直截了當問道:「統想知道,子奕究竟在擔心什麼?為何要急於回成都?」
說到這,龐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憤憤的一飲而盡,而後冷哼了一聲。
「哼!」
「統又不傻,主公此舉莫非以為你我看不出來?」
龐統指了指自己,而後開口道:「雖然統不覺得自己能比得上子奕,但是至少在這益州,能及得上統的,不出十指之數,子奕可認耶?」
江寧點了點頭,苦笑了一聲,開口道:「便是天下能及得上士元的,恐怕也湊不夠十個人!」
「子奕倒是謬讚了...」說到這,龐統嘆了一口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一次,他並沒有全部喝完,而是輕抿了一口便放了下來,臉上略帶惆悵的說道:「不管怎麼說,統知道自己的斤兩,對付小小的孟獲,又何至於讓你江子奕也一起來?」
「主公眼下在成都城的這些手段,無非便是要子奕趕緊回去救駕!」
「主公此舉...其實也是一種試探!」
說完,龐統將杯中剩下的酒在此一飲而盡,而後目光灼灼的看著江寧,突然開口道:「統有一惑,還望子奕坦誠以告!」
說到這,龐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三杯高度酒下肚,饒是龐統此時都開始有些頭暈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凌神看向了江寧,而後緩緩開口道:「子奕...」
「可有自己稱王的打算?」
這一句話彷彿平地驚雷一般,將江寧瞬間驚得站了起來,他訥訥的看著龐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會是從龐統嘴裡說出來的一般。
沒等到江寧開口,龐統繼續說道:「眼下以子奕在漢中、荊州、益州的威望,只要振臂一揮,屆時各路大軍必然雲集響應!」
「兵力方面,益州有著剛剛收繳的朱褒、高定、董荼那、阿會喃所部,再加上從荊州帶來的老兵,子奕一聲令下,估計有數十萬死忠之士;荊州之地,本就是子奕的大本營,哪怕是有孔明坐鎮,子奕只要開口,恐怕江陵城的將士們也莫敢不從;再說漢中之地,雖然有著翼德對主公這個死忠存在,但是子奕卻提前安排了馬謖散播教義,民心已得,便大事可期,再加上孝直和元直亦是欽慕於子奕,兵力方面已然無虞!」
「再說名義方面,若是子奕擔心名義不正,亦可拿捏住劉琦、劉璋二人,甚至直接扣下主公亦可,拿捏住這幾人,天下誰敢說子奕得位不正?想那曹操,不也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最後再說人才方面,法正曾和統共事過,從隻言片語中,統知他對子奕是心服口服的,而統...對子奕亦是佩服之至!有我等數人輔佐,哪怕沒了孔明,這荊襄之地也必然能夠繼續運轉!」
「現在此時大帳之內只有你我二人,統也不妨直接跟子奕袒露心跡,若子奕舉事,統...甘為馬前卒!」
說完這話,龐統目光灼灼的看著江寧,等著他的回答。
然而江寧此時卻陷入了沉默,他思考了許久,而後緩緩來到了龐統面前,同樣正視著龐統,眼神清澈而堅定。
「寧從未想過要取主公而代之,此前是,現在是,以後...亦是!」
這一番話說出來,江寧也長舒了一口氣,可以看出,此時他的心裡也放下了一塊巨石。
針對這件事,其實眾人翻來覆去已經問了江寧許許多多次,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如此。
而這一次...亦然!
君子慎獨,不外如是!
場上的氣氛也因此陷入了詭異的凝重中,兩人誰都沒有繼續說話,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不過能夠從他們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看出來,兩人現在都相當緊張。
還是江寧首先開口打破了這沉默,他猶豫了一瞬,一開口反而隱隱帶著些責備。
「這一次,寧便當做士元醉了,若是下次,莫怪寧不顧袍澤情面了!」
說完,江寧一拂袖,便離開了自己的大帳,只留下龐統在那尷尬的跪坐在桌案前自斟自飲。
江寧本以為這次和龐統的離別或許會充滿不舍,但是卻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結束,也屬實是令人頗感到意外了...
......
「你都聽到了?」
「嗯!」
江寧前腳剛走,趙雲後腳就從大帳外走了進來,而後一臉審視的看著龐統,開口道:「軍師讓雲看一場大戲,便是如此?子奕軍師忠心赤膽,雲從未懷疑過,主公也從來沒讓雲監視過!」
「非是如此...」龐統擺了擺手,示意趙雲坐下,而後淡淡的說道:「雖然統是故意誘子奕開口,但是事實也確實如統所說,你也在外面聽到了,某話語間可有半句虛言?只要子奕振臂一呼,恐怕整個荊襄之地便立刻改姓江,哪怕主公是漢家皇室正統都沒有任何辦法,子龍可信此事也?」
沒等趙雲回答,龐統繼續說道:「主公此舉難免有試探之意,左右都是試探,不若統先幫主公試探一番好了!」
「子奕若是真的並無稱王稱霸之意,那不管是統的試探,還是主公的試探,恐怕都會不為所動!」
「那要是軍師有此意呢?」
「呵呵...」龐統嘴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而後緩緩開口道:「不管怎樣,至少現在子奕並沒有此意不是嗎?」
聽到這話,趙雲愣了一瞬,而後開口道:「軍師莫要在此繞來繞去,雲乃是愚笨之人,所以軍師不若還是明言吧,究竟把雲喚到此處...作甚?」
見趙雲已經沒了耐心,龐統也不再繞圈子,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沒想到剛剛的那幾杯酒後勁如此之大,以至於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沒能起身,還是趙雲見龐統力弱,伸手扶了一把,他這才能夠安穩的站定。
龐統雖然身體上有了些醉意,但是眼神卻一直都是清醒的,他來到了趙雲面前,登時便準備跪下行一個大禮。
趙雲見狀,伸出一隻手,便攔下了龐統的這驚人之舉,而後疑惑道:「軍師這是作甚?雲怎受得了這一拜?」
龐統微微發力,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跪不下去,他這才無奈作罷,而是改成微微彎腰,看向了趙雲。
「統想求子龍一件事!」
「軍師有何事直接吩咐便是,雲力之所至,必然不會推辭!」
「若是...若是子奕被主公所嫉,欲除之而後快,屆時還望子龍能...能酌情處置!」
「呼~」龐統吐出了積聚在內心的那一口酒氣,而後看向了趙雲。
他沒說要趙雲出手相助,他知道若是主公執意要江寧死,哪怕是趙雲恐怕都攔之不住,但是酌情處置就不一樣了,雖然趙雲不一定要正面相助,但是打鬥之中放放水還是可以的吧...
而之所以龐統會有此之舉,也是因為試探江寧所得到的答案,和他心目中想要的答案一模一樣!
如此忠肝義膽之人,不該就這樣死於主公的猜忌之中!
其實龐統這裡還有自己的一些打算,當初趙雲問,若是江寧有稱王的打算又如何?
龐統沒有細說的是,若是江寧真有這個打算,那麼他在回去之後勢必會和主公對上。
那麼雖然江寧手中握著大軍,借著這股勢力進逼成都,看似佔據了制勝之機,但是內部卻有著已經知曉其野心的趙子龍,以他的忠肝義膽,想必不會任由此事發生,兩者的實力便都拉到了同一水平線!
江寧若是真的能贏,屆時拿下劉備之後,要他龐統輔佐又有何不可?
不過此事終究還是沒有發生罷了!
江寧還是那個江寧!
所以龐統向趙雲求情,求得心安理得,求得義正嚴詞!
趙雲也同樣陷入了思索中,龐統的潛台詞他其實已經明白了,老實說,站在自己的角度,對於江寧他也同樣是有著敬佩的,以弱冠之齡成就如此赫赫威名,試看整個天下,可還有一人做到耶?
但是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敢輕易做下這個決定,自己一旦心軟答應下來,屆時只要給江寧這種人一絲機會,恐怕主公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他...
不敢答應下來!
「雲...雲...雲...」
趙雲言語中頗顯猶豫,直到最後,他都沒能開口應承下來。
龐統如此聰明之人,怎能不知趙雲擔憂的是什麼?他長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開口請求。
也是,這等兩難的抉擇,哪怕是他龐統處理起來都相當棘手,更何況置身於局中的趙雲?
忠義難以兩全,若是執意如此,倒是有些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