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寧土話

顏真真去付了錢，換了兩條中華煙遞到李達康手上：

「諾，拿著。」

李達康拿在手上掂了掂，和顏真真開玩笑道：「嘖嘖中華呀，顏真真，我怎麼感覺你早有預謀呢，說，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陰謀？」顏真真氣道：「你這個人，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別忘了，今天想去拜碼頭的可是你，人家這是好心幫你。」

「對對好心，我錯了。」

李達康倒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認錯的：

「我只是感慨你真是富婆啊，800塊說掏就掏，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這可是我兩年以前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對了我問你，這大熱天的，你平時都帶這麼多現金在身上嗎？」

「嘻嘻，，」顏真真卻並沒有解釋她今天為什麼帶了這麼多現金，而是轉而催促道：

「好了快點，我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人家正在家裡等你。」

兩人繼續趕路，在路上的時候，顏真真繼續問道：

「對了，你上過秦叔叔的課嗎？」

李達康點頭道：

「在大一的時候，他就開了一門公開課，我們那個時候就認識的。」

「啊！？他那個級別的教授，還給大一的本科新生開課，什麼課呀？」

「結構學綜述，最基礎的基礎課了。」----------

大家不要覺得奇怪，由學術大牛來給大一新生開這種最基礎的基礎課，這是好大學的傳統，甚至反映了一所大學的底蘊所在，在這一點上，國內大學和西方大學倒是基本一致。

例如湖北的武漢大學，在他們測繪學院中有一門「測繪學概論」的課程，就這樣一門同樣屬於最基礎的基礎課，在武大卻是非院士不能上講台，號稱全國最奢侈的基礎專業課。並且這個傳統，從當年武漢測繪學院併入武大之後就一直執行。

而在美帝的斯坦福，哈佛等名校，他們的建築系有一門「建築通論」的基礎課，這門課同樣一定是由名師開講。

值得提一句的是，這門課程的教材是由一名中國教授編寫，教授姓楊，是民國期間咱們國家一位建築大師，這位楊大師和梁思成先生齊名，當年號稱「南楊北梁」。

他寫的那本「建築通論」，是史上最經典的建築學教材之一，後世是什麼情況李達康已經不太清楚，然而在現如今，在進入新世紀以前，國外的那些名校，依然把楊教授編寫的書當成這門基礎課的教材。

兩人就這樣一路閑聊，很快抵達秦教授的家。

很普通的房子，這年代最尋常的那種普通單元樓，李達康看得出來，顏真真確實是非常熟悉，她熟門熟路的領著李達康上了三樓，在301門口站定后，她甚至都不按門鈴，直接在門外開喊：

「秦叔叔開門，我們來了。」

房門很快打開，一位皮膚黝黑但氣色紅潤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達康想拜訪的秦嶺教授。

這都還沒等李達康開口呢，顏真真已經熟門熟路的往前沖，就像是到自己家一樣，她一邊沖一邊還探頭探腦：

「嘻嘻，蕾蕾呢？蕾蕾不再家嗎，死丫頭，姐姐來了也不出來迎接。」

而秦教授好像也是習慣成自然，他一邊把李達康往裡面英，一邊隨口應道：

「蕾蕾不在，昨天看完香江回歸，她一大早就到她外公家去了…….」

嗯，秦教授本來還好好的，不過當把兩人迎入客廳，當他看清李達康手裡拎的兩條煙，他當時就變了臉色，根本沒有什麼「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之類的客套話，而是直接開始訓斥。

是那種真真毫不留情的訓斥。

他訓斥李達康怎麼能搞這一套。

你就一個還沒經濟收入的窮學生，你送這樣貴重的香煙想幹什麼？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父母嗎？

李達康很慚愧。

就算是他兩世為人，也被秦教授訓得有點抬不起頭，更不敢出言頂撞。

在這個時候，李達康甚至在心裡怪起了顏真真，他心說本來拿兩條前門蠻好，現在好了，聽你的換成兩條中華，卻遭來這樣一通訓斥，這簡直是小型社死現場。

而到這個時候，顏真真終於開口了，居然又用上了那種難懂的江寧土話。

李達康當時就尷尬了。

他尷尬的原因不是因為聽不懂完全插不上話。

恰恰是因為他的語言天賦不錯，對這種古老的方言也能聽懂四到五成，這才讓李達康更尷尬。

因為他分明是聽顏真真在說；秦叔叔你不能這樣訓斥我男朋友，並且拿這兩條中華是她的注意，和李達康沒有任何關係，最後她甚至用上威脅的口吻說你收不收？不收就是不給她面子云雲。

嗯，誰說國家工程院院士就不會八卦，果然聽了顏真真的一陣嘰里咕嚕后，秦教授的臉色當時就變得柔和，然後用八卦的眼神重新打量李達康一番。

最後他哈哈大笑，竟然同樣說起了那種江寧土話，他竟然在誇顏真真的眼光不錯。

說李達康這人有內秀，兼之性格沉穩刻苦能幹，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之類。

說句實話，被當成透明人的李達康其實尷尬得要死.

但是面對這種狀況，他也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只能繼續扮演一個透明人，並裝成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啥。

兩人的方言交流終於結束了，當大夥再次恢復用普通話交流，李達康突然有種感覺，他感覺秦教授對自己的態度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其實老秦以前也對李達康不錯，但那只是正常的師生關係，頂多算一位好老師對一位還算優秀學生的欣賞。

可是當他們說完一通方言后，老秦的態度顯得親熱多了，已經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李達康倒是沒忘正事，在拉了幾句家常之後，他就直奔主題，委婉表達出想當秦教授研究生的意思。

「哦，小李你想讀研？不都傳你本科畢業后就準備留在香江嗎，難道是……呵呵……」

說到這的時候，老秦還含笑看了顏真真一樣，一副「他懂的」的表情。

這讓李達康再度有點尷尬。

只不過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李達康稍微有點失望：

「只不過你想讀我的研究生，可惜呀，這恐怕不行，因為接下來兩年我比較忙，有幾個科研項目需要攻關，並且要到條件比較艱苦的地方去工作，所以我早就和學院說好，明年就不帶新研究生了。」

李達康沉默一下，緩緩吐出4個字：「青藏鐵路？」

秦教授詫異的看了李達康一眼，然後含笑點點頭。

李達康心裡嘆一口氣，秦教授的研究方向偏重於岩土結構學和地質結構學，在接下來幾年間，能讓他放棄帶研究生都必須參加的國家重點攻關項目，大概率就是這全世界首條高寒鐵路了。

而且他又說可能要去艱苦的地方工作一段時間，這讓李達康一猜就猜到答案。

見李達康顯得有點失落，這時反倒是老秦反過來安慰他了：

「呵呵沒事，你想讀研也不一定非要選我當導師呀，拋開其他學校不說，光是咱們東大就人才濟濟，這樣小李，除了我之外，你還有B計劃沒有？有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倒是可以幫你推薦推薦，以你的成績，只要不報考外校，其實都可以申請保研了。」

李達康聽了點點頭，在來之前他確實有B計劃，畢竟老秦可是院士呀，想當他研究生的海了去了，而且到了老秦這個級別，李達康的競爭者並不只限於本校，而是來自全國高校的優秀學子，因此在來這之前，李達康根本就沒任何把握。

想到這的時候，李達康不禁抬頭看了顏真真一眼。

說句實話，在這之前他是真不知道老秦和顏真真的關係竟然這麼好，並且也沒想到顏真真的臉皮竟然這麼厚，竟然睜眼說瞎話，說什麼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不過現在算真有這麼一層關係，但老秦既然沒有招生計劃，那也沒有任何辦法。

而對於自己的B計劃，李達康倒也沒有藏著掖著：

「是有點想法，秦教授，您覺得白宏初教授怎麼樣？」

「老白！結構減災方向？」

秦教授再次帶動訝異的看了李達康一眼：

「小李不錯呀，白教授當然是個好導師，不過他這個研究方向卻有點冷門，呵呵，現在好像比我的方向還冷，不過他這個方向卻大有可為，我認為未來肯定會大放異彩，不錯不錯，小李你既然肯選這個方向，這證明你相當有眼光啊。」

對於老秦的這個表揚，李達康倒是坦然受之。

他心說那是當然，哥們可是穿越者，那還能沒點眼光嗎？

10年之後，如果說的建築結構的研究方向，那除了你這個岩土結構學，也就是建築減災方向了。

這可是未來兩大最熱門的研究方向，哥們既然重生一次，那當然要挑最好的方向來。

當然嘍，李達康在表面上還是誠惶誠恐，一副謙虛謹慎模樣，努力奉承這面前這位業內的學術大牛。

在老秦家待了大概有小一個小時，畢竟之前是真的不太熟，所以李達康見情況差不多了，自己該說的話也說了，該表達的意思表達清楚了，該達到的目的其實也算基本達到了，於是他禮貌的起身告辭。

老秦很熱情，熱情的把兩位客人送到門口，再說一些「歡迎下次再來家裡玩」之類的話，李達康和顏真真就下樓離開，再次漫步在南大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