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下一步

有什麼東西可以容納主觀的心靈意識呢？

在天魔出手抹殺了李啟的主觀意志和心靈之後，李啟的心靈，到底去什麼地方了？

按照世尊如來所宣揚的，心，理所應當是『不滅』的。

就算死亡，就算毀滅，也依然有『輪迴』存在。

心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之中，逐漸變的澄澈，逐漸『開識』，然後察覺到心的真實，獲得長久的記憶，最終覺悟，成佛。

心是不滅的，心是萬物的基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

而心與心的交互，則通過某種微妙的，無法形容的，只有『心』自己能夠理解的方式才能夠達成的。

但之前就說過了。

這種方式是『自以為』的。

那有什麼不『自以為』的方法呢？

一種符合心靈不滅，同時繞過高牆，與他人相連的辦法。

其實是有的。

那就是昊天最喜歡的東西。

音樂。

一切音樂的起源及其幾乎已被世人遺忘的真正意義。

在遙遠的太古時期，音樂與舞蹈以及其他任何藝術活動一樣均屬於巫術的一部分。

這也是施展巫術時的手段之一。

它開始於節奏，通過拍手，踏腳，擊打各種原始的樂器，譬如手掌，木頭之類發展而出的擊鼓藝術，使許多人互相「合拍」。

通過這種儀式，巫覡們讓他們互相之間的呼吸、心跳和情緒在同一節律中互相融和，激起人們內心所泛起的力量。

於是，最初的力量就誕生了，很多戰士都會在這種儀式之中獲得勇氣，他們能感覺到和周圍的人融為一體，於是便勇猛無比的作戰。

而音樂保持這種原始的、純粹的本質特性——一種關乎於『心』的特性，其歷史較之任何其他藝術品種更為悠久，人們只消略略回溯一下無數大能者們關於音樂的論述便可瞭然。

天下太平，萬物安寧，皆化其上，樂乃可成。

成樂有具，必節嗜欲。嗜欲不辟，樂乃可務。

務樂有術，必由平出。平出於公，公出於道。

故唯得道之人，斯可與音樂。

凡樂，天地之和、陰陽之調也。

音樂在整個世界，都起著一種具有支配力量的作用。

從太古時期的重子聲學振蕩，再到巫覡們所支配的音樂，都是如此。

人們甚至認為，音樂的興衰直接關係到文化、道德，乃至整個道統的狀況。

擅長音樂的大能者們被賦予了嚴格守護「音調」之純潔性的重任，這被稱之為『正』，所以這個稱呼也被叫做『樂正』。

甚至於，在人道，音樂的衰落便成為一個朝代和一個文明滅亡的確鑿象徵。

人道記載了許多可怕的故事，描述種種逆天行事的靡靡之音，例如被稱之為「亡國之音」的「清商」和「清角」，在皇宮裡一旦奏響這類褻瀆神聖的音調，頓時天昏地暗，城坍牆倒，王朝與文明也隨即消亡。

音樂，就像池塘里不斷擴大的漣漪，意願和想法傳播開去，人心便通過音樂凝聚在一起。

「所以，瞞過去了嗎？」無色界天內，巫道大樂正『長琴』對著自己的弟弟如此說道。

祝鳳丹沒有說話。

只是緊張的盯著無色界天，這東西是他們唯一的庇護，也是他們靠近太一軀殼的唯一辦法。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也在譜寫著新的『譜子』。，

音樂並非五線譜，實際上，五線譜只是對『音樂』的一種描述而已。

這就像是數學符號邏輯學領域所起的作用一樣。

那些符號不是數學，只是描述數學的工具。

在對音樂的分析研究過程中，人們開始把音樂的流轉過程用物理的和數學的公式加以捕捉，形成可以看見的『譜子』。

稍後不久，音樂就開始憑藉這種遊戲方法去測度語言結構的形成，就如同物理學測度自然的變化程序一樣。

自此以後，人們不斷發現從這條道路求得的抽象公式，通過新的關係、新的類比以及新的相通點。

比如某種波動的諸分量按某種可變特徵分開並排列而成的系列，正所謂『雅樂皆先制樂章而後成譜』。

先有音樂，再有譜子。

譜子，就是描述音樂的公式。

而對於別的事物，比如歷史和更加偉大的道途之類的，都有著『譜寫』這麼一個形容，如果你做事不行，或者得不到信任，那麼就會被稱為『不靠譜』。

足可以見得『譜』這一事物的重要性。

他們目前在無色界天內，所編製的事物，就是『譜』。

一種，可以溝通心靈理解的音樂。

此時此刻，外界是一品大戰，天魔正在用全力推動元氣的衰變，瑤姬也是如此，而昊天樂見其成，選擇了觀望。

其他的一品們則在儘可能的延緩元氣的衰變，用盡所有辦法去阻止末法之世的到來。

而巫覡們的大樂正長琴，就是巫鹹的『辦法』之一。

巫咸用了很多辦法，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但長琴和祝鳳丹明確的知道自己是辦法之一，為此，巫咸甚至將無色界天強硬的抓了過來。

這可是一件難事，無色界天原本在殭屍魔王子那裡，後來被天魔收走，巫咸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將無色界天收回。

這一切都是為了發揮無色界天的遮蔽能力，讓他們能夠偷渡到太一的軀殼之中。

太一的本體被昊天擊敗，而軀殼還留在殭屍李啟那裡。

祝鳳丹和長琴，就在這場潛伏之中。

如果他們能夠成功的話，或許可以奪回太一的身軀，到時候，說不定就能找到翻盤的機會。

「差不多了，應該是沒有被發現。」祝鳳丹如此說道。

「按照巫鹹的設想，這可能算是一張大的底牌了，他還真是看得起我們。」長琴笑道。

祝鳳丹沒說話，繼續譜寫著應有的模樣。

他們兄弟兩個的性格，似乎也反了過來。

本來平時相處的過程里，祝鳳丹才是個喋喋不休的人，而長琴是那個在旁邊面露微笑，靜靜聽著的。

但真到了這場連一品都要賭上性命的大戰之中，太子長琴的話反而多了起來，祝鳳丹卻沉默的埋頭幹活。

「兄長。」這時候，祝鳳丹突然開口道。

「你說。」長琴微笑。

祝鳳丹則說道：「父親依然在侍奉昊天，而昊天願意接受元氣衰變，只為了看看衰變之後的萬物是什麼模樣，你說，對他而言……」

然而，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被長琴打斷了。

「不必要揣測這麼多，父親是最正統的天神，和我們終究是道不同，對他來說，追隨天帝是唯一的選擇。」長琴沒有去質疑祝融，而是阻止了祝鳳丹繼續往這個方向去想。

沒有必要。

祝融作為火正，五行之氣之中『火氣』的掌控者，他幾乎是昊天最初的那一批見證者，哪怕作為最初之神也是資歷很高的那一批了。

元氣成為混沌之氣，然後混沌分化出陰陽二氣，五行五氣等等下一等級的氣。

所謂：「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之中的『一元』就是說的元氣。

作為五行的祝融，天然就是昊天的支持者。

倒是帝混沌和帝俊，反而因為對凡人們的態度不同，而開始忤逆昊天。

不過，這一次大戰，當昊天展現出對凡人的完全漠視之後，帝混沌也倒戈了，又歸附到了天帝麾下。

這就是天帝對於所有天神的統帥力。

儘管瑤姬依然作為『昊天的殘骸』而成為了主導元氣衰變的主要因素，但昊天依然是昊天。

真是……無法形容的強大啊。

畢竟祝家兄弟兩個都再度見證了昊天鎮壓幾乎所有一品的偉力，太一和人皇都完全不是昊天的對手。

人道的以人代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接連兩個人皇隕落，人道恐怕已經要進入嚴重的衰退期了，不知道三公能不能撐得起來，撐到下一任人皇繼位的時候。

人皇位置空懸，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那時候人道可是差點分裂過的，那也是一場亂世啊。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兩人終於在無色界天的庇護下，抵達了太一的身體。

太一的身軀……

只是瞻仰那副軀殼，就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偉大。

平時所說的一切『眾生』，實際上，都生活在太一的軀殼之內。

只有三品以上的存在獨立開闢的『諸天』之類的時空，才獨立在太一的軀體之外。

當然，二品以上所開闢的諸多獨立於現實宇宙的可能性分支，也在外面。

這些獨立的時空當然也是『宇宙』的一部分，畢竟宇宙是所有的時間和所有的時間，但不是眾生認知意義之中的『宇宙』。

普通的宇宙文明所認知中的宇宙，是由星官們所管轄的那個宇宙，是天神真實存在的那個宇宙。

平時那些高等智慧們所稱呼的現實宇宙，就是太一的身體。

一種追求和諧完美的最上乘的象徵形式，一種最精細微妙的存在方法。

太一的存在，就是讓個人超越一切的個體和多重性達到單一自我靈魂，也即達到神性的完全展現。

這就是一品的天神。

那些思想家們，曾把芸芸眾生的生活與他們的種種目標，都視為通向神性的某種『過程』，認為多種多樣的現象世界唯有在神聖的統一和諧中才得以抵達完善與終極目標。

而他們並沒有錯。

太一就是這種終極目標的完全體現。

芸芸眾生集合起來的完全神性，就是太一，這就是星官之主。

星官們主宰著現實宇宙的許多事物，他們身上也生活著那些文明，而所有的星官，共同構成了太一這具混沌的矛盾構造體。

而現在，祝鳳丹和太子長琴依靠二品的力量，獨立於現實宇宙，處於自己的時空之中，悄然接近了太一的內部。

繼續前進，繼續前進。

終於，他們抵達了殭屍李啟的身邊。

在這裡，殭屍李啟扛著太一。

祝鳳丹的表情明顯變的有點厭煩，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具殭屍，而非李啟。

但是，他又放鬆下來。

他正是來喚醒這具殭屍的。

殭屍李啟看見了祝鳳丹，馬上幻化法身，然後對祝鳳丹行禮：「老師，師伯，你們來了？這是？」

他一臉好奇。

太子長琴掃視了一眼殭屍李啟。

就這麼一眼，還有李啟說的話，他根本看不出來眼前的李啟已經死了。

天魔的手段，真是可怕。

如果他對某些特定的人使用這招，然後讓殭屍去做某些事情，那恐怕根本找不出破綻吧。

「是，我們來了。」祝鳳丹說道。

「老師，師伯，你們是為何事？有什麼事是我幫得到的？」李啟問道。

「你站著別動。」祝鳳丹說道：「我有一樣東西給你。」

「噢。」殭屍李啟果然不動，甚至敞開了自己的內天地。

哪怕是殭屍，但有著記憶和完全的智慧，他依然會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情。

在殭屍的記憶里，此刻就該這麼做。

雖然殭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對……殭屍壓根就沒有自己，他只是隨著『應該』做的而做而已，他根本無法感受自己在做什麼。

太子長琴感嘆道：「你這個徒弟，沒白收啊。」

「那是當然。」祝鳳丹笑道。

然後，他們兩個人，將無色界天嵌入李啟身軀之中的『三界』之中。

三界，是模仿仙天的造物，由欲界，色界，無色界組成，本質是一品的事物，李啟和魔王子作為漂浮在表層的『思想』來操縱三界，進而參與一品大戰。

雖然結果很慘烈就是了。

就和仙天死的一樣慘。

仙天這種事物，終歸是打不過真正的一品了。

但是，發現盲點了嗎？

李啟和魔王子，曾經化作漂浮在三界表層的『思想』，用那薄薄的一層，控制整個三界。

這就是巫咸想做的。

祝鳳丹和太子長琴，開始組裝三界。

然後——

彈奏利用音樂溝通心靈的能力，以長琴作為巫道大樂正的所有的『譜』，嘗試喚醒李啟。

然後，在四位巫神的幫助下，奪舍太一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