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禮物

『暴力。』

羅恩已經看出了他會站出來說話的原因，在這群面黃肌瘦的人中，拉夫爾是身體最健碩的一位，行為和神態也如同兇惡的盜匪。

正如羅恩的推斷，拉夫爾能得到分配食物的資格，其實是靠著自己的身軀和其他少數強壯者的支持，沒有任何人嘗試過反抗他們。

雖然他很清楚如果有弱者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對抗他，騎士肯定會剁下他們兩個的腦袋，但只要精準地試探和控制其他弱小者的底線，保證他們還能活下去，就沒人會跟他拚命。

拉夫爾知道，如果自己是被壓榨的那方，他也會選擇沉默和忍受。

他本以為羅恩也是其中一員。

羅恩壓低了聲音，確保說出的話僅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你在害怕。」

拉夫爾用同等音量回答道：

「看來我惹錯人了。」

羅恩拋出了同意的眼神：

「你也是聰明人。」

羅恩能看出拉夫爾在恐懼，雖然他怕的並非自己，而是遠處坐著的那三位騎士，但這對於他來說沒有區別。

劍在誰手上無所謂，重點是劍尖指向何處。

拉爾夫低聲說道：

「要是你現在把我摔翻在地上，他們會將我視作騙子和失敗者，往我身上吐口水，而你雖然會短暫地得到他們的支持和崇拜，但卻很難長久地保持現在的地位。

「相信我，在我以前有過兩任失敗者，他們全都死在探路的過程中了，這些混蛋就是紅眼的鬣狗，只要餓了什麼都吃。

「我認輸，但請別讓他們看出來我輸了，我求求你，這對我們都好，我可以給你報酬。」

他眼神帶著乞求意味地看著羅恩。

羅恩回以同意的神色。

他提高了音量，用堅定且強硬地語氣說道：

「如果你想搶走我的手環，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拉爾夫也立刻進入了狀態，裝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別緊張，我不是什麼沒有底線的壞人，既然你這麼說了，只要你現在保證路上都得聽我的話，我就可以讓你保留它，怎麼樣？」

羅恩也裝出勉強同意的表情：

「好吧。」

鬣狗們全都失望地轉過身，收回貪婪的眼神，女孩向拉爾夫投去恐懼和崇拜的目光，而中年男人只是暗自地搖了搖頭。

拉夫爾強忍著緊張說道：

「那麼歡迎你的加入。」

人群慢慢地散開，僅剩下三人還留在原地，他，拉夫爾，還有剛剛找到自己的那位女孩，羅恩還記得女孩那時的眼神，興奮的就像是找到了兔子的獵犬，接著就急不可耐地朝著自己的主人邀功。

在羅恩觀察她的時候，女孩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她立刻將帶著崇敬的目光轉移到了拉夫爾身上。

她現在對於羅恩有些惱怒，看著他就會讓自己想起丟掉的那團植物。

拉夫爾先是用眼神命令女孩在原地等待，接著轉過頭看向羅恩：

「你覺得她怎麼樣？」

羅恩用疑惑地眼神打量著他。

拉夫爾露出感激的表情：

「你剛剛給了我台階下，我總得回報你點什麼嘛，海倫是附近幾個鎮最漂亮的女孩，但在這裡，她也得聽我的命令，只需一句話，我就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待在你身旁。

「你知道的，貴族老爺們都喜歡漂亮的女孩，等我們到達領地以後，也許她會成為位侍女，你現在要是和讓她對你產生點什麼情愫，到時候也許能幫上你的忙。」

說道這裡，拉夫爾上下打量了下羅恩，忽然察覺到對方在塵土掩蓋下的容貌其實也很英俊，可惜他是位男性，而且年齡也已經過了少年時期，否則真的可能會引來貴族的注意。

羅恩問道：

「既然有這麼多好處，為何不讓她待在你自己的身邊？」

他可沒覺得拉夫爾對自己有多年好心，不過其實羅恩沒有打算拒絕對方的提議，因為他需要得到情報，而如果他有兩個信息來源的話，就會相對容易甄別對錯了。

拉夫爾也知道事情可能沒有那麼輕鬆，從羅恩當時沒有直接選擇對他動手，而是聽他說完了話就能看出對方並非沒有腦子的傢伙：

「你說得對，但我已經有了權力，要是最漂亮的女孩還在我的身邊的話，其他人會嫉妒我的，唯有讓他們看見希望，才能抑制躁動的瘋狂。」

羅恩笑著說道：

「所以你要讓他們把嫉恨的對象換成我嗎？」

拉夫爾聳聳肩說道：

「你要是能討得她的歡心，對你來說也很有好處，我們現在處於危險的旅途中，漂亮的容貌沒法換到事物，如今正是她外表價值最低的時間段。

「連海倫也覺得自己很低微，這也是最容易得到她好感的時候，在低谷的幫助才會得到感恩，落難是的感情最為珍貴，一旦等我們到了城堡……

「你現在承擔的每份風險，都將有十倍地回報。」

羅恩察覺到了微妙的問題。

拉夫爾說的話，全都是建立在女孩能給他帶來巨大回報的基礎上的，並且他沒有覺得自己會質疑這件事，對他來說，這好像是世界最基本的常識一樣。

也就是說，外表在這裡會以最極端的方式影響平民的命運，而且拉夫爾覺得自己也知道這點，而且其他的平民對此一無所知。

「我同意。」羅恩說道。

這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一次試探，拉夫爾想看看羅恩有沒有信心應對可能因此而來的小麻煩，羅恩的回答表現出了他強烈的自信，而基於這股信心，拉夫爾必然會給予他更多的尊重與權力。

拉夫爾微笑著對女孩喊道：

「海倫，過來。」

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了兩人身側。

拉夫爾用命令地口吻說道：

「這段時間，你陪下羅恩先生，幫助他熟悉我們的地方，記住，千萬要對他保持尊重，否則的話……」

海倫有些驚慌和不舍地看著拉夫爾，像是被父母懲罰卻不知自己哪裡犯錯的孩子，但最後他還是低頭認命般說道：

「遵命，大人。」

拉夫爾沒有說的是，自己真正沒有嘗試討好海倫其實另有原因。

因為他知道，即使自己再怎麼得到她的信賴和依靠，等到了貴族的城堡，就會像路邊的石頭般被一腳踢開。

羅恩作為跟自己相似的人，肯定知道的是漂亮的年輕孩子到達城堡後會怎麼樣，但作為外來者，他並不清楚海倫的本性，而拉夫爾就是利用了自己的這點信息上的優勢。

拉夫爾此刻自覺他是位出色的騙子，將一塊有著黃金外殼的石頭，以十分昂貴地價格賣給了這位外來者。

而且他相信，羅恩遲早都要為今天得到的石頭支付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