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二十五章:我們記得
兩個時辰轉眼及過,天色已經來到下午。
下午授課的先生不再是辛無病,而是換成了一名五大三粗的壯漢,淡青色的儒衫穿在他身上,彷彿小了一號,濃眉大眼配上那滿臉的絡腮鬍,看上去十分滑稽。
眾人忍得十分辛苦,笑意憋了好久才過去。
「吾為川流峰狄馳,你們可以稱呼我為狄先生或者狄教習。」
「狄先生好。」眾人一起行弟子禮。
「此次授課,不講其他,只講我劍宗十萬年陣亡先輩,望眾弟子牢記。」
隨著話音落下,在坐的弟子已經知道這位狄先生要說什麼了,或許在書院的這些天,除了讓自己這些弟子學習更多的知識外,便就是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劍修吧。
「破滅曆元年,劍祖合天下劍修之力,在此地浮萍州立下劍宗,同時與巫殿前輩合力鑄造四大城,拱衛劍域,后登天而去,無歸。那一天,有大修士遁入人域之上查看,九天喋血,只看到劍祖、刀祖與神霄三人直上天宮,最後再無音訊。」
「破滅歷一千年,噬族大覺進攻,第一任劍域宗主攜手五名大劍修擋在前線,全力遞劍之下,最終斬敵十二尊半祖皇,后力竭而死。」
「破滅歷四千年,噬族再次大舉進攻,同時荒原湧現出大量其他異族兵力合攻我劍域,其中有仙族,亦有魔族,李氏那名最有望破境十三的大劍仙持劍太白,一人堵住噬界古道,直到荒原上的其餘異族敗退,歷時三年,斬敵無數,力竭而死,只留下一把已成十三境的太白仙劍。」
「破滅歷五千年,亦是大戰......」
狄馳講的語氣十分沉重,眾人聽得很是入神,不一會,便已經過去了一炷香時間。
這一課,狄馳一直講到破滅歷一萬年儒脈斷絕一戰,聽得眾弟子那是一個心馳神往,同時對於劍修,也有了深刻的了解。
劍修二字之上,承載著的是劍域十萬年的血與淚,亦是與噬族之間十萬年的仇與恨。
十萬年裡,無數的劍修戰死,為了什麼呢?而此刻,狄馳便是要告訴他們一個態度,告訴這些新入門的弟子一個態度,或許其他域的人族不知道,或許劍域內的百姓不知道,可是我記得,我們這些劍修必須記得,並且每一名新入門的劍修,都要死死的記得,一直記到死的那一刻。
作為劍域鎮守四大城之一的決死城,有著一面巨大的劍碑,又叫做決死碑,為劍修者上城頭,決死碑前留其名,同時四大城之一的太白酒館,還有著一面牆,上面掛滿了各種初成劍修的前人留下的劍牌,或許是幾句閑話,也可能是理想和抱負,狄馳說,將來,成為劍修前,他們可以去這兩處看看。
直聽得眾人心底滿是悲愴,悲不知從何起,又從何落。
結束了授課後,狄馳開始給眾人講起劍宗的一些趣事,或者傳聞。
比如劍宗如今的宗主風萍,還未入門,便在試煉內大放光彩,十年前那一場文墟之戰後,他更是一人獨守城頭,一把本命劍無根水,愣是將城頭再次拔高三百丈。
問是怎麼個拔高法,可不是用劍氣將整片戰場砸陷下去三百丈嘛。
劍宗的宗主,或許其他方面各有突出,可殺力這一塊,必定名列當世劍修前茅。
又比如青峰那名持掌令一千多年的李老劍仙,近幾年似乎又有突破,怕是有望成為十萬年來唯二的十三境劍修。
至於第一的那位,已經走了,便是那太白劍的主人,已一人之力擋住噬族一界之力的李太白,道號酒仙。
說道這裡,他開始說起辛無病的那兩把本命劍,一把倚天,一把鯨飲,皆為甲等,他主要說的是後者,之所以取名鯨飲,而不是那唯有飲者留其名的飲者,正是因為那名道號酒仙的李太白前輩珠玉在前,他自然不好再用。
取名鯨飲嘛,便是要超過前者的大志氣了,據說辛夫子還有著第三把本命劍,殺力被劍宗載劍閣評為甲上,即便是在十萬年內的無數本命劍中也是名列前茅,只是不知道叫做何名,狄馳費盡心思也沒有打聽道。
說道這裡,狄馳又給眾人賣了個關子,只見他神秘兮兮的笑問道:「小傢伙們,你們知道誰年輕時是劍宗最風流、最帥氣的劍仙嗎?」
「風萍宗主?」台下開始有小姑娘問道。
「不對不對,」狄馳搖起了頭,一臉笑意。
「我師父寒江劍嗎?」說話的是王權,即便是沉默寡言的他也被狄馳勾起了好奇心。他說的是昨日才拜師的川流一脈寒江劍,長的那叫一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狄馳繼續搖頭。
「陽璃劍仙嗎?」說的是試煉中問心關出現的斷我一脈長老陽璃,道號天河,有著三把本命劍,一者斬魂,二者碎魄皆列乙等,而第三把本命劍陽河則是位列甲上,若是沒有意外,下一代斷我一脈的掌令便是從他還有那名擁有飛仙的劍修之間選擇了。
還不是?
看狄馳先生這樣子,那人肯定是自己這些人見過的劍修前輩,只是一連多次失誤,這下眾人有些拿不準是誰了,一連說了好幾名長相出眾的劍修前輩名字,都不是。
「總不是狄馳先生你吧?」公孫魚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眾人也是好奇的看向狄馳。
狄馳翻了個白眼,有些佩服這小丫頭的腦洞,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當年不說全宗第一吧,那樣貌也是整個劍宗數一數二的,要肌肉有肌肉,要模樣有模樣,當年還有不少師妹追著他滿山跑呢!哎,誰還不是萬人迷呢!
狄馳狠狠地回憶了一下當年被靈秀一脈的師妹追著砍的日子,又想到不久前才被天水師妹砍了一頓的師弟姬凡,心情頓時舒暢多了,看著眾多弟子小貓一樣的眼神,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是辛...」
「狄師弟,聽姬凡師弟說你最近劍法又有所突破,不如我們晚上去問劍台上走上一遭,可好?」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眾人熟悉的聲音。
那位辛先生板著個臉,面無表情地輕輕倚靠在講堂大門旁。
「師兄,你怎麼來了,奔雷那小子滿嘴胡話的哪裡能信?」狄馳渾身一震,打了激靈。
只是後者依然淡淡地注視著他。
「師兄,一壺太白釀。」
後者眼神不變。
「兩壺。」
「三壺,師兄,就三壺,真的不能再多了,這是師弟我所有家當了。」
後者這才挪開目光,帶著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走了出去。
眾弟子修為低下,完全不知道剛才片刻功夫,兩名先生之間就已經暗中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交鋒,顯然是後者勝了。
狄馳狠狠在肚子里腹誹了幾句,打算回去后拿師弟奔雷劍做出氣筒了,正在川流峰后自己的小山頭上養傷的姬凡打了個噴嚏,「奇了怪了,最近怎麼這麼多人想自己。」
「狄先生,到底是誰啊?」這時有弟子問道,只是才被警告過一次,甚至賠上了三壺太白釀,狄馳哪裡敢提這個,只是不說又下不來台,正當他陷入兩難之時,台下忽然有弟子說道。
「辛,是辛先生嗎?」
你可真是個大聰明,狄馳在心中誇了後者一句,老神在在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是辛先生呀?」
我錯了,你不是大聰明,你是活祖宗!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要我怎麼回答,思慮了片刻,狄馳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故作高深地說道:「這個嘛,你就得去問辛師兄了咯!」
嘿嘿,還是讓師兄去頭疼吧。
狄馳又開始說起一些其他的有趣事,眾人都聽得十分認真,哪怕是糗事,那也是劍仙的糗事嘛。
就這樣,天色漸漸暗了,眾人也是到了該回去之時。
只是這時候,狄馳說要教他們唱歌,劍仙們的歌。聽到是劍仙們唱的歌后,眾人瞬間來了興緻。
這時,狄馳一改此前不著調的性子,臉色變得無比沉重和深沉。
「好男兒,志在四方,豪氣沖霄漢,劍氣震八荒。」
「傍劍入華樓,那時黃昏劍氣濃。英雄撫鐵劍,美人抱琴劍客舞。」
「聽劍客龍吟,滿樓劍風吹酒香。冷暮似劍寒,劍眸依舊壓山河。」
「少年遠遊千萬里,仗劍除魔天地間。登天山,下四海,明月負劍白馬行天下,三尺青光遠遊盪人間。」
......
「黑夜寂寂,長路漫漫,人族命途在何方?」
「自當以我手中長劍,劃破黑暗的夜空,以我劍光,化做滿天星海,照亮前路,以我輩劍修,化為旌旗,至死方休。」
「劍在旗在,劍亡旗不亡,青山依在,何懼無人,代代山河總有薪火燒。」
「一劍起,舞八方雲動,萬劍出,動日月河山。醉朝夕,付生死,上城頭,何時歸?」
「御劍乘風斬妖邪,終攜長劍上九天。」
歌曲前半段,是浩然歷傳唱最廣的俠客行,而後半段,便是破滅歷后,由一位前輩劍修所改,此歌名為劍氣行。
傍晚時分,劍宗山腳書院內傳來了一陣陣稚嫩的歌聲,又過了一會兒,告別了一日的相聚,眾弟子開始回山。
一路上,不時傳來哼著小調的聲音。
御劍乘風斬妖邪,終攜長劍上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