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四十三章：城頭

九月末，李長氣重回元丹境。

此次破后而立，比起此前的初入元丹要強上不少，青峰真正的破極一脈，越挫越勇，越戰越強，只是其中曲折與危險太大，同時需要的時間很長，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為此去修鍊。

李長氣算是陰差陽錯之下誤打誤撞，冥冥之中踏上了這條崎嶇的修行之路，比起其他劍修，他日後想要有所突破，勢必會更難，也更危險，破極一脈者，必遊走於生死之間，而後超脫而出，向著更高處攀登。

其他劍修一脈，只需順著一條已經鋪平的大路上依次登高，而他，便是要攀爬著陡峭的山岩，在艱難險阻之間冒死前行，至於其中收穫，外人無法言說。

或許同境之中後者戰力更強，可前者破境註定是大道通暢，無太大阻礙，而後者則是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更別說每一層境界的壁壘，都是極難打破。

李長氣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只當是自己破后而立而得到的一次蛻變，至於往後前路如何，他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甚至破五境后，都未想好該去做些什麼，又或者必須去做些什麼。

本心不明，他隱隱約約間察覺到自己此時如若選擇破境的話，也許會失敗，或者說是必定會失敗。

五境混沌海，與四境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而想要突破到五境，劍修需得以自身純粹劍念或者劍意斬開自身元丹內的那道無形大道壁壘，同時以元丹碎裂后的元氣形成一劍，斬開人體秘境位於丹田處的那道無形屏障，以無盡劍氣，在此開闢混沌海，此境界又稱元海或是劍海、丹海等等。

斬開混沌海后，元丹之內屬於劍修的大道劍理，會自然而然的化作本命劍光，如同本命劍的種子，只待使用各種金精珍材之類的淬鍊之後，便可形成獨屬於劍修的本命劍。

而想要斬開混沌海，其一需要元丹內劍理圓滿，其二便需要劍修明悟本心，以純粹到極致的一心一念劃開那道無形壁壘，方才能夠完成突破。

比起前面的小境界，自開闢人體秘境后的每一步，都是一次完全的蛻變，同時，每一道修行壁壘，對修行者也都是一層生死考驗，例如斬開混沌海這一關，本心不明，自身便會隱隱約約有所感應，如若強行突破，非死既傷，這是各種秘寶靈藥都恢復不了的道傷，開闢秘境失敗，便幾乎無緣修行之路。

而正統修士一脈，比起劍修的走極端便要柔和上不少，各門各派皆有獨門秘法，以真元蘊靈種，鑄大道根基，而後以秘法破元丹，之後打破那道人體秘境的無形壁壘之後，便可化海，同時元丹時期孕育而出的元種自然會紮根在元海之內。

而元種一事，除去最為正統的以八卦、五行二者為基，而外又生出了各種旁支細節之法，但論大道高遠一說，依然是正統修士一脈為最，除了這兩者之外，還有著一元、兩儀、三才、四象、六合、七星、九宮、萬相與其不相上下。

而其中的一元、兩儀與萬相，皆是強求不來，非得無上大天賦或是無上機緣，又或者天生具備其法體屬性，除此之外，再無法入其門。

一元者，古往今來只有一位，便是浩然歷那名威名赫赫的術法之祖，而兩儀與萬相之體，自古以來每萬年都有著那麼一兩位誕生。

相傳法祖得道后，有過一讖語：「以八卦復推一元，又或者以八卦衍化萬象者，可證無上果。」

前者尚有始終，而後者，卻是無窮無盡，萬相者非萬象，可一元者卻是一元，所以自古以來只得一位，而萬相體甚多，卻無人能證得萬象，雖命定道玄，甚至可逆伐上境，可終究未曾踏入那一步，一字之差，天地之別。

而刀修一脈，便是以人體秘境為基，凝五大秘境為一刀，刀修從不輕易出本命刀，而每當出那一刀之時，便是決生死之刻。

鄰近五境，心中那道隱隱約約的感應使得李長氣有些心浮意亂，似乎前方有著大恐怖，只要他向前邁出一步，便會遭遇不測。

一連數日，愈演愈烈，李長氣終究是抵不住這種感覺，他放棄了修鍊，先是打了幾桶清水清洗了一下，隨後換上一身整潔的青色長衫，便下山向著青峰而去。

他來到青峰山腳之時，還未激活那道令牌，便已經化為一道遁光向著峰頂飛去。

李醇彷彿早已在此等候他多時，見著面的第一句話，便是「來了。」

「嗯...前輩知道晚輩要來？」李長氣先是應了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望向李醇問道。

「在你回來之時我便已經看出...本心未定，劍意飽滿，在你恢復元丹之後，靈覺勢必會感應到如今所感應到的噩感。」李醇轉過身，淡淡說道。

噩感，李長氣這才知道這種感覺的名字，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於是抬頭迷惑的看向李醇。

「噩感，就是不詳的感覺，怎麼樣？這幾天是不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李醇笑著打趣。

聞言，李長氣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前者所說，只是他不清楚為何自己會有著這種感覺，於是，他想繼續詢問，卻不料李醇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一刻，李長氣只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控制不了，想要說的話自然也都壓了下去。

「知道你小子要問什麼，但是這個問題，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既然本心不定，那我便帶你去看看，看過之後，該你知道的我會全部都告訴你，再之後，你自己做選擇便是。」

隨著話音落下，兩人的身影化為一道金色遁光，瞬間衝上五峰山頂，隨後李醇一劍化開天幕，進入到了李長氣從未見過的一處。

此地，是劍宗鎮壓十萬年的噬族通道之處，亦是無數劍修先後奔向的那座劍氣長城。

此處，是上城頭，而之後，還有著中城頭和下城頭，而處於最外圍的下城頭，便是最前延的戰場，一般時候，噬族的小規模進攻都是被死死的抵在下城頭之外，而每一次戰場在這處上城頭之時，必定是一場浩大無比的決戰，無論是十二境的大劍仙，又或是才入五境的劍修，都將成為身後劍域的一道鋼鐵防線。

十萬年來，噬族攻上這處上城頭的次數只有九次，而每一次，都是一次慘烈的生死悲歌，故友逝去，心裡的人兒離別，決戰過後，唯一能支撐著他們活下去的，只有守護二字。

每到這種時候，活著都比死去更難，如同可以，他們更想借著仇恨殺入前方的噬族域界，可他們不能，若是他們死去，那身後的劍域又由去守護呢？

所以每當新人成長起來之後，必定有著那麼幾位老劍仙經受不住仇恨和寂寞，選擇聯手前往前方那孕育出無數噬族的古界，至於過去之後做什麼，唯殺爾，所見所物，皆死盡，至於他們自己，既然選擇殺進去，那便從未想著活著出來。

而上城頭所處戰場，寬約數萬里，前方一覽無盡。

上城頭通體由紫闕岩鑄造，色紫偏黑，厭元且質堅，由巫殿以無上大術淬鍊而成，除巫殿的大巫之外，無人可撼動其結構分毫，噬族也無法通過元氣侵染，只能選擇登上此地城頭硬捍。

城頭拔地三千又三百丈，後面這三百丈，是近百年時間拔高的，說是拔高，實際是宗主風萍的全力出劍，將此處戰場硬生生再次砸陷下去三百丈。

而如此堅固的城牆之上，多處都是刀劈斧削的痕迹，最大的一處破損，深不見底，可這座城頭便是在此處屹立了十萬年，依然聳立。

李醇帶著李長氣來到此處之時，此地的劍修並不多，多是一些前線受傷退下來修養的劍修，一些個受傷不重的，正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喝個小酒，而一些個受傷比較重的，也有巫殿的巫祭在替他們療傷。

巫殿的巫祭除了那名坐鎮下城頭的天巫之外，皆是處於後方，起先巫殿的巫是不同意的，可那些個大劍仙發話了，劍域不差十位百位敢於上城頭的巫，可卻差那十名百名傳教化、走四方的巫。

自此，再無一名普通巫士登上那處下城頭，可劍域內的巫，他們一位接一位的選擇了孤身入荒原，能回者，少之又少。

至於出荒原後去做些什麼，自然是為了那些荒原內掙扎求生的族人們。要知道如今的劍域也不知過是人域大地之上八十一州之一的浮萍州半州之地，再之外，依舊有著那在黑暗之中掙扎求生的族人。

各族攻破人域后，也只是東方十七州被完全佔領，而後各州的洞天福地之流亦是如此，除此之外的貧瘠之地，便有著在大劫之下僥倖存活的人族部落，在各大異族的夾縫之中艱難求生。

而巫殿的巫，便是給這些人一線生機罷了，至於劍域周邊的人族部落，劍域外方圓十萬里，皆已被接入荒原，至於更外處的，想遷移過來就有些難了。

人數少還好說，人數一多，哪怕是十二境的大劍仙，也無法將太多人同時帶回，不僅僅如此，甚至更多的人哪怕知道危險無比，也不願意背景離鄉，去一處未知之地，這便是故土難離。

為此，不止是劍域巫殿，同時劍宗劍修，亦或是各大劍門，每一年都有著不同的劍修們選擇了這麼一條路，至於歸期，可能就是無歸。

兩人在此並未停留多久，便再次前往前方的中城頭。

此地和上城頭無二，城頭上停留的多是一些即將上戰場，又或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劍修，因此人數比前者要多。

李醇並沒有帶著他下去，而是在天空之上靜靜的看著。

又過片刻，李醇帶著他繼續前往前方那座下城頭。

下城頭上，五彩繽紛，劍氣劍罡層出不窮，亦有種種本命劍的異象依次綻放，城頭之上到處是喊殺聲。

還未靠近戰場，李長氣便被那浩大的聲勢所感染，連綿數萬里的一道城頭，死死的擋在那道異族通道之前，哪怕前方戰兵無數，亦有無數噬族隱藏其中，他們也死戰不退。

只是那些噬族為何不選擇直接飛躍城頭？

「此地下城頭有天巫坐鎮，有著一道於城頭前方千丈範圍的天然禁止，除非有十二境的噬族強行破開禁止，負責其他戰兵將無法飛越城頭，而一有十二境噬族出手，我們這邊大修士也可以及時作出反應。」

似乎看出李長氣所想，李醇解釋道。

就在李醇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前方城頭有一支無邊巨手拍下，李長氣只聽身邊李醇一聲怒吼：「大膽！」

隨後他身旁的李醇身影瞬間消失不見，隨後天地間只餘一道劍鳴。

「鋥——」

劍聲清脆，如同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