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星移·千算之傷
西山紅日日已落,
東隅素月月未升,
天地七盞星。
七星動,
風疾烏雷鳴。
七星靜,
西海晨光升。
——今日無夜,雙晝相連,此乃異象「星移」之始。
記錄時間:七星曆21006年5月1日酉時
記錄地點:千機閣
「下傳,『星移"已現,秘境始開,請七星大陸各大宗門留意妖亂現象。」
「是。」
一壺酒,一葉舟,有風來,由風去。
酒到憨時自打嗝,夢到熟時壓星河。
午時,皎月,燦星。
一道身影飄至小舟旁,見小舟上一邋遢老者抱著一個酒葫蘆升起鼾聲,於是靜靜的懸於舟頭,並未入小舟。
酉時,西邊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一輪大日欲要升起。
舟中醉酒老者迷迷瞪瞪中抓了抓自己的白須,似乎那裡有些癢,就在這時老者忽然感到舟頭似有人影懸浮,於是眯開一隻眼看去。
這一看,是一身著天青色星圖衣衫的男子,男子劍眉星目,正對自己報以微笑,……:
醉酒老者立刻揉眼,匆忙間大醒過來,整理了一下衣衫,理了理亂糟糟的灰白捲髮,向男子拱手,赧然道:「宗主親自到訪,老朽未曾遠迎,罪過罪過。」
「呵呵,巫老見外了,這裡沒有別人,倒是晚輩打擾了巫老的雅興。」被稱為宗主的男子笑著說道,並恭敬的還了一個晚輩禮。
「不敢不敢。宗主何時出的關?若是有事傳訊老朽即可,何必親自來天星河。」
「無礙,晚輩是昨日出的關。本去了觀星島卻發現巫老不在那裡,聽巫老門下弟子說您多半在天星河,所以就找了過來。不知巫老可看到星移出現時的光景?」
「星移?發生星移了嗎?」
巫老有些迷茫,抬頭望天,天色不對,本是酉時過半的黃昏,此刻卻如卯時的清晨一般微亮。
巫老頓時一拍腦袋,遺憾道:「該死!那三生夢實在是太醉人了,老朽貪杯,不巧一醉三天,堪堪錯過了星移出現時的光景,遺憾吶~」
「呵呵,米家的三生夢的確是難得一品的好酒。」宗主笑著說道。
「哎~,此生老朽怕是再沒機會見那星移出現時的光景了。」巫老再次遺憾的搖頭。
「若晚輩沒記錯,上次星移巫老應該是看到過的?」
「不一樣的,當時老朽還年輕,看到的東西淺顯。就如修鍊一樣,境界越高,看到的東西越不一樣。」
宗主點了點頭。
巫老感慨過後想起正事,開口問道:「宗主是不是收到中洲千機閣那邊關於星移的消息了,所以過來詢問老朽有沒有其他的發現?」
宗主點頭道:「是的。
昨日此時星移出現,千機閣第一時間將消息從中洲傳出,傳訊整個七星大陸,讓各大宗門留意妖亂現象。
晚輩來此正是想聽聽巫老對此次星移的看法。」
「可惜老朽貪杯誤事,沒能看到昨日的異象,無法給宗主一些有意義的提示。」
「這沒什麼,巫老不必放在心上。每次星移出現時的主要作用也只是給人族提個醒,天地開始變了,距妖亂髮生不遠了。
晚輩只是對這次星移出現的時間有些疑惑,按歷史記錄星移出現的時間和頻次,這次似乎早了兩百多年,不知會有何影響?」
巫老捻須略作回想,道:「是的,早了兩百一十六年,至於會有什麼影響現在不好說。但……,無非是妖亂髮生的時間跟著提前了,或者……」
巫老頓了一下,思慮了一下道:「或者這次妖亂的危險程度會比以往更大一些。」
宗主眉宇間多了一絲沉重,「巫老可有什麼依據?」
巫老搖了搖頭,「老朽只是猜測一二。
若這次妖亂和以往相同,在星移出現后一甲子內爆發,那麼妖亂的危險程度應該如上次一樣。
若這次妖亂在兩百多年後爆發,那麼危險程度可能會超過上次。
畢竟天地眷顧每一個生靈,人族只是其中之一。
星移現,空間鬆動,各種秘境出世,修鍊資源進入一個井噴時期。
兩百年間,不止人族有充分的時間培養弟子,妖族也會一直強大,積蓄力量。
所以,老朽才有以上猜測。」
「原來如此。」宗主點頭。
巫老又道:「宗主,如今星移現,晝夜顛倒,對修士來說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對凡俗來說就不一樣了,容易起普通人的恐慌,需要及時安撫。」
「巫老有心了,昨日已經派人去天星城宣講星移之事,十二時辰對調,作息變更,以各世家為單位安撫一眾凡俗。」
「那就好。」
「巫老,晚輩還有一事想請您幫忙。」
「哦?」巫老心中一動,問道:「宗主,莫不是想讓老朽算一算異星子的下落?」
「巫老神算,未動用千算之力就可知曉晚輩的心思。」
「哈哈,宗主謬讚。恰逢星移出現,老朽能幫上忙的事目前也只有算一算異星子的下落。
不過,此時就要推算會不會有些太早了?
即便是異星子,剛出生時也只是肉體凡胎,很難被發現,只有進入修鍊之後才容易被識別。」
「晚輩知道如今星移剛現,很難發現異星子,所以只是想提前鎖定一個大概位置,儘可能的早日發現異星子,將其收入宗門,從小培養。」
「那好吧,老朽就為宗主算上一算。」
「巫老,晚輩這裡有一枚百年壽元果,給您。」宗主拿出一個青色玉盒。
「呵呵,這個不必了,宗主自己留著吧。
如今異星子大概率尚未誕生,或者最多昨日誕生,未開啟修鍊那都是肉體凡胎,消耗不了老朽多少壽元。」
隨後巫老理了理衣衫,虛空盤坐,閉目入定,身上漸漸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息。
巫老嘴唇一張一翕,念念有詞。
「天有星移,地生龍蛇,異星降世,或暗或明,潛龍暗藏,明蛇易見,……」
少許時間后巫老雙目打開,顯露紅光,眼中似有時光在流轉,而雙手中繪出一張天星洲的地圖,地圖上山脈溝壑,鬱郁青青,彷彿若有靈。
霎時巫老所在的一方天地,天空變幻,呈現一幅星空。
七星耀天,灑下點點星光,即將落入巫老繪製的地圖。
就在這時異象發生,原本作為背景的星空震蕩了起來,無以計數的星光從浩瀚的星河墜落,欲要進入巫老繪製的地圖。
巫老大驚,欲咬舌切斷千算之力,卻發現自己只剩下意識,無法控制身體。
小舟外,宗主突然看到巫老的地圖劇烈抖動,似乎裡面封印了什麼東西。
一股莫名的力量從空中壓下來,小舟瞬間破碎,沉入水中。
而巫老卻依舊虛空盤坐。
「巫老?您怎麼了?」
宗主心中有些不安,此時卻不敢插手。
千算師動用千算之力時,若有旁人干擾,容易好心辦壞事,這是千算師的一大忌諱。
故而一般千算師推算事情的時候都是不允許身旁有人的。
巫老的地圖已出現龜裂,邊角一些地方開始消散。
巫老本人更是變化起來,皮膚乾癟,銀白色的捲髮開始乾枯,壽元迅速流逝。
宗主大驚,立刻拿出壽元果,將其捏碎,化成一縷靈氣傳向巫老。
壽元果迅速被巫老吸收,只見巫老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地圖的一角。
「巫老,您怎麼樣?」宗主心中甚是擔心。
「咳咳……」巫老緩了一口氣,聲音比之前沙啞許多,「差點死翹翹了,多謝宗主搭救。」
「巫老,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這壽元?」
宗主臉色沉重,感覺巫老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數百年壽元。
「沒事。」巫老擺了擺手,「少年壽元,還活著呢。
要不是宗主剛才那枚壽元果喚醒老朽,老朽今天非得把壽元耗盡了,在此作古。」
宗主急忙道歉:「都是晚輩的錯,不該讓您推算異星子的下落。」
「沒事,不關宗主的事,是老朽沒料想到這次推算會如此兇險,之前應該先給自己算一算,嘿嘿……」
巫老自嘲,揮手將地圖遞給宗主。
又道:「這次推算極其的怪異,七顆異星子均出現在天星洲,這……,有些說不過去。」
巫老說完直搖頭。
「什麼?」宗主大驚大喜又大惑,「怎麼會都出現在天星洲?這是福是禍?」
「不好說,宗主先別對外聲張。
老朽覺得那七個位置未必都是真,即便是真的,也未必都是龍,或許是蛇。
若中洲,丹州,寒月洲等地也出現七星降臨的情況,那意味著這次星移后將出現年輕一輩的黃金爭鋒,是龍是蛇還需要他們自己去爭奪機緣和造化。」
「晚輩明白了,龍是養不出來的。」
「對的,龍是需要經過不斷地蛻變才能成長起來的。」
這時巫老的傳訊玉響起,巫老一看,臉色頓時一僵,剛才損失壽元的心情都沒有如此難看。
「巫老,您臉色突然不好,難道有內傷?」
「哎……,」巫老深深嘆了一口氣。
搖頭道:「老朽沒事。有兩個自作聰明的小傢伙知曉宗主來找老朽,猜出了宗主的想法,自己利用千算之力推算異星子,結果……」
巫老有些恨鐵不成鋼,唾罵道:「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好好修鍊,就知道瞎折騰,這下把命折騰沒了。咳咳……」
「這……,是晚輩考慮不周,之前不應該向他們詢問巫老的去向。」
宗主一時心有自責,千算師個個都是寶,只有巫家和司家的血脈才有可能誕生千演算法眼,如今一天失去兩名千算師,這損失太大。
「與宗主無關,是那兩個小輩不懂得善用自己的能力,有些驕傲自滿了。
不說他們了,估計這次不少千算師都會著這個道,不小心就把自己算沒了。
千機閣肯定也有人著了道,他們的千算師可是七星大陸人數最多的,但是沒有告知大家,估計是想傷害均攤吧。
對了,宗主還需提醒一下天星城那邊,那邊書院和古世家還是有一些千算師的,不歸老朽管理,老朽不好逾越。」
「多謝巫老提醒,晚輩這就傳訊。」
巫老點頭,隨後望著腳下的河面,似在找尋什麼。
「巫老,您在找什麼?」
「三生夢,酒葫蘆掉河裡了。算了,不找了,估計已經喝光了。」
「呵呵,近日晚輩會去一趟中洲,到時去米家預定一壺,下次給巫老帶上。」
「哈哈,好,這可是宗主說的,老朽可等好了。」
「一定。」
一周后,七星大陸因推算異星子之事隕落了眾多千算師。
千機閣一時被推到風口浪尖,因未曾紕漏危險受到七星大陸各大宗門的輿論壓迫,影響到千算師聖地的威名。
隨後千機閣將自家對中洲推測的結果與其他宗門共享,至此,此次事件告一段落,而這次事件也被記入歷史,史稱千算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