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席方平》
《席方平》是聊齋志異中的一則故事,其中有楊二郎的身影。
本來按照說書人的進階路線他就應該說和楊戩有關的故事,更容易共情讓人接受。
如今二郎救母後半段故事說不出口,再加上今天下面有不少貴客,他也不敢怠慢,只能曲線救國了。
正好他也需要試一試,到底是所有的故事都說不了還是涉及到高端世界的故事無法訴說。
「你這說書的太不地道了,本來今日有事我都給推掉了,就為了聽結局,結果你又拿半截故事糊弄人。」
有昨日的看官不滿道。
有人開腔自然就有人接腔。
「要講新故事也得把之前的故事講完了啊!」
「還是仙神的事嗎?」
陸離搖起摺扇,吐氣開聲。
「諸位莫急,接下來的故事更加離奇,說的是冥府鬼怪之事。」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諸位先聽便是。」
一般的說書人鬼怪不講,朝堂不沾。
而接下來的《席方平》卻兩點全沾了。
不過大魏本就有鬼怪,再加上言論比較自由,像這種隱喻的故事倒是無礙。
一番話倒是打消了不少人焦急的性子。
他們也想知道什麼故事能比之前的更離奇。
下面倒不是沒有能讓宵禁如無物的人物,但他們都默契的沒有開腔。
等今日散場過後,看誰的手段更強便是了,沒有必要急於一時。
陸離再拍醒木,開始講述這個故事。
「要說這席方平,乃是東安縣的一個農戶,他的父親名叫席廉,非常憨厚老實,早些年和村裡一個姓羊的富戶結下了怨仇。」
許是那姓羊的壞事做多了,好日子還沒過到頭便先死了,死後沒過幾年,原本身體結實點的席父也突發怪病,慘死於家中。
陸離皺著眉,裝作奇怪的用扇頭點了點桌子,向下座的人問道:
「這席父死的蹊蹺,你們猜這蹊蹺在哪?」
「肯定跟姓羊的有關!」
「莫不是姓羊的家人給那席廉下毒,想要他陪著一起死?」
不少人都樂意附和著說出自己的猜測。
甭管是對的是錯的,起碼很有參與感。
只是這些猜測都是基於現實,跟鬼怪毫無關係。
陸離摺扇一開,輕搖了兩下,聲音突的洪亮,氣勢咄咄道:
「席父臨死前,卧與床頭高聲厲喝,稱那姓羊的買通了陰司鬼吏,嚴刑拷打與他。」
「這話說完,席父身上竟變得又紅又腫,嚎叫著痛苦著死了!」
「竟然是如此?」
看官們都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展開。
陸離更是滿臉悲痛,似帶入了席方平:
「我父親一生老實巴交。不會說巧話,如今竟被惡鬼誣告,遭人欺凌,又被惡鬼當場打死!」
「你們說,要是換做你們,能聽之任之嗎?」
「必然不能,要是發生這種事還視若無物,那豈為人子!」有人馬上喝道。
其他人更是議論不斷。
「啪!」
陸離猛地一拍醒木。
「正是如此!是席方平想著父親臨死前的模樣,心中更是憤恨到不能自己。」
他立誓決定:
「我要到陰間去,我要替父申冤報仇!」
從此,席方平不再說話,不吃飯,時而坐著,時而站著,就像傻了一樣。原來,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他的軀體了。
人歸官府衙門管,鬼歸地府城隍管。
出了門,他便想要去上告城隍。
入了城一陣詢問他才知道父親被關在了監獄里。
席方平來到監獄門口,老遠就看見父親躺在屋檐下,樣子很狼狽。
父親抬頭看見兒子,傷心地哭起來,告訴兒子說:「獄吏們都受了羊某的賄賂,日夜拷打我,兩腿都被打爛了啊!
席方平氣憤極了,他恨啊,他怒啊!
於是出了獄,寫下狀子,大喊著冤枉投了狀紙,結果這城隍說席方平沒有證據,斷他無理,不給他伸冤的機會。
席方平滿肚怨氣,怎能放棄,又走了一百多里路跑到郡司告狀去了。拖了半個月,郡司不僅沒有受理,反而將他毒打一頓,仍然批回城隍複審。
不得已席方平回到縣衙,沒想到卻受盡了酷刑,悲慘的冤情無處可伸!
陸離在此停頓了片刻,飲了兩口茶水潤喉,也給各位看官一些時間消化。
果然不出他所料,說席方平並沒有出現難以訴說的感覺,果然是天地間有限制。
這次不用他引導,自然有人說道:
「怎能如此這般!」
「莫不是那姓羊的把城隍郡司都賄賂了?」
「正是!」陸離點了點頭,接著話頭繼續說道:「那姓羊的害怕了,上上下下都賄賂了個遍,不管是陰差還是城隍郡司,一一買通!」
「就要讓這席方平空有怨怒卻欲告無門。」
「可恨!當真可恨!」
其他人有了共鳴,似乎憋屈的人就是自己一般。
更有心直口快的直接罵道:「不管是郡縣還是州府都一樣,官官相護,沒有錢想要訴說冤情都難!」
「有錢怎麼都行,沒錢步步難行啊!」
要不說大魏民風彪悍,想什麼就說什麼,這等以下犯上的話說出口其他人也沒覺有什麼不對。
倒是有機靈的看到其他位置坐著的黑衣,連忙拍了拍那幾個說話的,讓其噤聲。
聞樂樓中的其他人見狀也連忙閉嘴,只得暗自忿忿,聲音一下就小了不少。
陸離也在此時幽幽長嘆了一聲。
「那席方平真當是個純孝之人,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也不肯回頭,定要還他父一個公平,便偷偷跑到閻王殿,找閻羅王伸冤去了。」
「只是……找閻羅王真就有用么?」
「什麼意思?難道閻王爺都不願為其討回公道?」
看官們紛紛驚異的問道。
陸離只得壓了壓手,搖頭說道:「那席方平來到了閻羅殿,還沒等他申辯,就聽閻王命衙役打他三十大板。」
席方平厲聲責問:「小人犯了什麼罪?」
閻王就像沒聽見一樣!
席方平挨著打,心中也明悟了,這是陰司之主也被收買了啊!
他緊鎖牙關大喊:「我該打!我該打!誰叫我沒有錢啊!」
眾人聽得痴迷,手中的酒杯捏了半天也不見滴水下肚,時下有人暗自拍桌提席方平大叫不平。
彷彿那個怒吼閻王的男人是自已一樣!
閻羅王一聽這話,怒火中燒,命小鬼準備火床施以火刑。
兩個小鬼把席方平揪下堂,見東台階上有張鐵床,床下燃著熊熊烈火,床面燒得通紅。小鬼剝掉席方平的衣服,把他按到火床上。
「諸位家中都有火爐,那東西生起火來,咱常人不小心碰到一下都疼痛難忍,針扎的疼,更何況席方平被反覆揉搓了整整一個時辰啊!」
席方平疼痛至極,骨肉都烙得焦黑,苦於死不了。
火刑過後,席方平身體受損,他連走路都不利索了,再次來到堂上,閻王黑著臉冷聲問道:「還告不告了?」
有心軟的聽不得這個,忍不住喃道:「別告了,這世道就這樣,再告下去那還有活路啊!」
陸離卻喝道:「告!當然要告!」
他眉頭緊皺,咬緊牙冠,裝作痛苦的席方平一般說道:
「我告我父未曾有罪卻橫遭酷刑,我告我這一身沉冤卻難以未雪,我有一腔熱血意難平,只要天地沒有清明我便會一直告下去!」
閻王爺徹底被他激怒,命小鬼將席方平用鋸鋸了他。
兩個小鬼把席方平拉過去,只見一根八九尺高的木柱豎在地上,旁邊有兩塊木板,木板上下糊滿血跡,猙獰可恐。
小鬼剛要綁上他,忽然聽到堂上大喊「席方平,你還敢告嗎?」
席方平剛經歷那一番酷刑哪能不怕,只是想到自己和父親遭受的一切不公和苦難,便斷然回道:「非告不可!」
「當真是個至孝強硬的漢子!」有人低呼著。
陸離說的順暢,便繼續說道:「他被綁在柱子上,剛下鋸,席方平便覺得頭漸漸成為兩半,疼不可忍,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聽見一小鬼說:「好一條硬漢子!」鋸聲隆隆地響著,快鋸到席方平胸間了,又聽見一個小鬼說:「這人沒有什麼錯,是個大孝子,鋸稍偏一點,別損壞了他的心。」
只是避過心臟便多了路程,席方平只覺得那鉅峰曲折的鋸了下來,遭受到了更多的痛苦。
鋸完一個小鬼在他腰上纏了一條紅絲帶,他才行走如常回到堂上,閻羅王又像之前問道:「還告不告了?」
那席方平的心雖然沒有被切割,但此刻聞言也鑽心的疼痛。
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若是還堅持,不但要受到更多的刑罰,卻沒有半點用處,他只得低著頭,說道:
「不……不告了。」
這一聲出口,不少人都暗自鬆了口氣。
像是自己逃過一劫一般,他們也不忍聽到席方平耿直的受罰,這太不公平了!
只是他們鬆口氣后便忍不住又嘆息起來,沉浸在悲痛中。
有清醒的這時直插本質問道:「這便結束了?這又跟楊二郎有什麼關係呢?共同點便是兩人都是純孝的?」
陸離笑了笑說道:「他只是在閻羅殿上說不告,陰曹地府無法洗脫冤情,他只能找更厲害的人主持公道!」
「而這人便是之前提到的楊二郎!」
「楊二郎能管閻羅王?」有人問到。
還沒等陸離解釋便有人開口說道:「那楊二郎可是玉帝的外甥,怎麼不能管?」
「外甥有什麼用,親妹妹被他用桃山鎮壓了!」
見這有爭執的聲音,陸離便笑著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天色已不早了,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