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嫁人
蔣嚴如往常般從南大走出來,天色已晚,空氣里霧霾很重,遠遠望去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不遠處的路燈下站著個人。
街上人來人往,步履匆匆,那人卻看著悠閑的很,似乎在等什麼人。
蔣嚴一直望著,直到那人把指尖的一點星火摁滅,沖這邊抬了抬頭。
蔣嚴走了過去。
「哥。」
「吃飯沒?」他問了句。
蔣嚴搖頭,「還沒呢,本來想喊她一起,但她沒下來。」
盛向予直起身,「嗯。」
段莘莘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會把所有人的關係劃分的很開,朋友便是朋友,同學便是同學,從不允許越界。
蔣嚴接觸她也快有大半年了,如今盛夏過去馬上要立秋,轉眼又是一個漫長的冬天。
他一言不發往前走,蔣嚴跟在旁邊。
要讓一個人迅速喜歡上別人是極其不容易的,更何況他潛意識裡也並不希望段莘莘能喜歡上蔣嚴,他只不過派去一個人,代替自己能照顧好她罷了。
「予哥。」蔣嚴突然開口。
他偏頭,「嗯?」
「你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做?」蔣嚴有些發愁的皺著眉,「我似乎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這麼長時間了她甚至從沒有主動找過我。」
他笑了笑,「別著急。」
「可是…」蔣嚴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她現在好像也沒有過得很好,我都沒見她笑過。」
秋風凄凄,落葉灑了漫天。
他踩著枯葉,發出清脆的聲響,垂下的睫毛欣長。
「既然這樣的話,那再等兩年,」他說,「你們結婚吧。」
蔣嚴停住腳步,抬頭看著他。
「結婚?」
「她是非常不錯的女孩子,嫁給你也合適,」他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起伏,「如果你願意的話,一切都由我來安排。」
蔣嚴沒怎麼想過結婚的問題,可一開始盛向予就同他說過,一旦答應就會耽誤他一輩子,他咬咬牙點頭了,如今也確實該好好想想這個問題。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對方又是盛向予愛了那麼那麼多年的女孩子,他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扛了個多麼重的擔子。
「蔣嚴,」他問,聲音很輕,「你願意嗎?」
蔣嚴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想都不用想就點頭,甚至盛向予問出的這個問題都是多餘,自己早在大半年前就答應了。
如今又問了他一遍。
蔣嚴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問第二遍,於是思考之際花了幾秒時間,期間蔣嚴是沉默的。
盛向予等了一會兒,扭頭,「不願意?」
蔣嚴回過神。
「不願意的話,那便不必再繼續了,我也不想為難你。」
盛向予說話總是很輕,口齒清晰,卻比起以前沉穩了許多,聽不出太多的波瀾。
蔣嚴趕緊開口,「不是,我是願意的,我既然當初答應你,就不該反悔,我永遠無法忘記予哥你對我的恩情,當初早就想好了哪怕花一輩子去還,我也樂意。」
他抬了抬眸,看著蔣嚴。
當初只不過舉手之勞,他也沒想過要蔣嚴還什麼,如今與其說還恩情,倒不如是蔣嚴幫了他一個大忙。
也許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般無私的人。
他彎唇,輕拍了下蔣嚴的肩膀,「謝了。」
兩年後,段莘莘大學畢業了。
段軍和張若梅一直把蔣嚴送到樓下才回去,從金怡苑出來的時候,一輛黑色路虎停在路邊。
蔣嚴看了眼車牌號,走了過去。
駕駛座車窗降下來,盛向予往外彈了彈煙灰,瞥見蔣嚴手裡提著的大包小包各種東西,「怎麼樣?看這架勢,二老還算喜歡你?」
蔣嚴拉開後座把東西放進去,「叔叔阿姨都很熱情,待我很好,還非讓我吃完晚飯再走。」
他沒說話。
蔣嚴坐到副駕駛,他才再次開口,「挑個良辰吉日,把證辦了吧。」
「得和莘莘商量一下吧?」
「時間你定,我就不管了,」他轉著方向盤,「婚房也你定,錢我出。」
蔣嚴似乎沒想到盛向予能做到這個份上,有些驚訝,「錢的事還是我來吧,這些年我也攢下不少的,雖說整件事都是你在操辦,但我想出一份力。」
他沉默了幾秒,「你能幫我這個忙已經出了不少力了,當初說好了我掏錢你辦事,就這麼定了。」
他態度有些少有的強硬,蔣嚴也不好再說什麼。
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想拴住蔣嚴罷了,婚房彩禮等等他掏錢就可以把蔣嚴綁的更緊一點,好以後不那麼輕易擺脫掉,但如果是蔣嚴自己出錢…
那便是另一說了。
最終房子買在離他家不遠的小區,蔣嚴說起領證的事時,盛向予正在家辦公。
「我也是蠻意外的,」蔣嚴說,「叔叔阿姨勸了她幾下,我也說了說,她很簡單的就那麼答應了。」
他敲鍵盤的指尖停頓了一下。
「我以為她會很反抗,甚至因為這個跟我分手,可是她沒有,」蔣嚴捧著咖啡,「予哥,你說莘莘會不會…」
「也許吧,」他不願聽到後面的「喜歡」兩個字,直接選擇打斷,「畢竟這麼多年了,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捂不熱。」
「嗯…我也覺得,她最近倒會沖我笑了,也會主動和我說話,」蔣嚴認可的點頭,「予哥,我也算成功了一點了吧?對於要照顧好她這件事上。」
他笑了笑,金絲眼鏡泛著藍光,看不清眼神,「你辛苦了。」
他沒有正面回應蔣嚴的話。
仔細想來在關於段莘莘這方面的話題,他一直是很少直面回應的,雖說蔣嚴的確做的很好,很聽他的話,也心細溫柔,很會照顧人,他有時候甚至都有些覺得以前的自己都不如蔣嚴對她好。
但畢竟是深愛的女孩子,他不可能做到毫無情緒的看著兩人逐漸要好,他嫉妒心極重,又記仇,大部分時候都是理性在強制壓著自己不要衝動,這才足以讓他這麼多年都向來淡定,面對蔣嚴談論起段莘莘時也能冷靜無比。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命運…
他嘆口氣,壓制住自己內心的翻湧。
「領證吧,」他說,「挑個好日子。」
他一直不敢去看蔣嚴,目光始終落在電腦屏幕上,心裡卻疼的發顫。
那晚他去了張陽的酒吧。
張陽正安排員工的班表,突然就被一把勾住脖子,緊接著伴隨著一股冷風,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找個包間。」
張陽一瞬間就聽出是誰,笑著,「你不是一向被公務傍身忙的叫都叫不出來嗎,今兒個怎麼有空來了?」
他眉眼間透著囂張,「老子不幹了。」
「啥不幹了?」張陽問,「公司不管了?」
「不管了。」
他雖說的嚴肅乾脆,張陽還是聽出了這是玩笑話,甚至帶著點幽怨。
「以前怎麼也沒見你這麼瀟洒啊。」
他踹開包間的門,「所以現在老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刻意去灌自己,灌醉完事,把手機連同外套扔在一邊看都不看,彷彿這一晚要與世隔絕。
張陽看著他明顯帶著些憂鬱的臉色,實在忍不下去了,「來哥們兒,咱別喝了,你告訴我是哪個該死的惹你了?」
他眼神有些迷離,笑著搖搖頭。
「阿予,這可不是你啊,」張陽看著他,「兄弟知道你壓根不是這麼意氣用事的人,發生啥事了?公司不好管?」
他還是搖頭。
「受欺負了?」張陽說,「不可能啊,盛向予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哪能有人欺負到他頭上。」
他還在笑,笑著笑著突然就鼻子一酸。
是啊,他是受欺負了。
有人沖他撒狗糧,他還得花錢為別人製造一個撒狗糧的場地。
「怎麼哭了呢卧槽,」張陽有些慌張,胡亂抽了紙巾遞過去,「不是哥們兒,這到底怎麼了這?卧槽,這麼多年我就沒見你哭過。」
他沒接,往臉上胡亂一抹,「沒事,我自作自受。」
張陽愈發糊塗了,「阿?」
他把一個東西扔到張陽身上,「給你的。」
張陽低頭拿起來看,皺眉,「喜帖?」
他更想哭了。
「這…誰要結婚啊?你啊?」張陽一邊問一遍拆,看到上面的名字時人都傻了,「卧槽?段…不是吧這,他倆怎麼…」
他一言不發,給自己倒酒。
「我靠,這蔣嚴不會是那個蔣嚴吧?那個軟蛋?他倆怎麼會…」張陽翻來翻去看著喜帖,「這蔣嚴他媽不是東西啊這!人怎麼說也是你喜歡的…他怎麼能幹這事卧槽!還給你發喜帖跟你炫耀?他是人嗎他!」
他一直搖頭,「我讓的。」
「阿?」張陽更傻了。
「我說,」他有些含糊不清,「是我,讓他們結婚的。」
張陽凌亂了,「你…不是不是,我怎麼搞不明白呢,阿予,你幹啥讓他倆結婚啊?」
他一把勾過張陽的脖子,「因為我是個罪人,你懂嗎?我是殺人犯,我不配娶她…」
「噓噓噓!」張陽連忙看了看包間緊閉的門,「別胡說!什麼罪人什麼殺人犯,你喝多了你,這種胡話也往外說。」
「七年前,」他眼角濕潤,布滿了血絲,「我殺了齊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