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幾盞劣酒盡天明
院子里,紫衣老者輕輕揮手,示意身後手下,只管殺人。
天誅眾人腳步挪動,朝清秋也是落子越來越快。
天誅之中有一種以大秦軍陣演化而來的陣法,需十二人方可成陣。一旦成陣,便是三品高手也極難應對。
當日大凌河上他也是依靠身上的隱秘功法,趁其不備斬殺了其中一人,方才勉強全身而退。
錢繆笑容和善,手中金色算盤沙沙作響,宛如一個真正的生意人。
世間傳聞天誅之中共有三位掌柜,無官無職,但卻手握生殺之權,大秦的高官都要畏懼幾分。
而三人之中,只有這個三掌柜經常露面於人前。
院中之戰,一觸即發。
一把帶鞘長劍突然自天而降,筆直落在朝清秋與天誅眾人之間。
劍氣所致,竟是直接在兩者之間劃出一條淺淺溝壑。
接著有人懶洋洋道:「都是混江湖的,能不能給兄弟一個面子?」
眾人循聲看去,一個邋遢漢子正仰躺在牆上,一手拿著酒壺向口中灌酒,另一手背在身後,當做枕頭。
錢繆依舊帶笑道:「你想保他,你又是誰?燕國餘孽?」
邋遢漢子猛然坐起,改為跨坐在牆頭上。
此人雙目極為明亮,若是拾掇拾掇也算個不多見的美男子。
錢繆皺眉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狂劍客,沈醉。」
沈醉揉了揉雜亂的頭髮,讚許的看了眼那位天誅三掌柜。
「竟然只是看了眼我的相貌就能認出我的身份,不愧是天誅老三。」
錢繆盯著沈醉,向眾人說出此人生平。
「沈醉,二十年前獨闖北遼軍陣,斬將而回。隔年,挑祁雲寨,斬殺匪寇千人,無一活口,后攜長劍秋雨挑戰劍閣,連敗劍閣名宿十八人,自此人與劍皆名動天下。」
沈醉重重鼓掌道:「既然知道我的厲害還不退下?真以為三品高手我殺不起?」
錢繆眯起眼,語氣森冷:「沈醉,今日這裡所有的人都不夠你殺,不過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要與我大秦為敵?」
沈醉伸手一招,地上長劍猛然出鞘,被他一手握住,長劍所過之處,劍氣經久不散,宛如一座雪白廊橋。
「哪那麼多廢話,手下見真章。」
錢繆將手中金色算盤甩向沈醉,院中響起一陣撥打算盤時的雜亂響聲,如同魔音驟起,亂人心神。
沈醉卻是不為所動,手中秋雨直刺,一劍挑中空中算盤,劍氣震蕩之間,算盤四分五裂。
此刻再看,院中早已經沒有了三掌柜的身影,只剩下那些被他帶來的天誅黑衣人。
沈醉一笑,一步躍下牆頭,單手抹過劍鋒,接著一劍刺出,天上細雨宛如匯聚在這三尺青鋒之上。
一劍連過十餘人,天誅眾人脖頸處都多了一條細小傷口。
皆死盡。
沈醉盯著朝清秋上下看了看。
朝清秋笑了笑,伸手扯住鬢角,揭下了臉上的生根麵皮。
麵皮之下眉目英挺,與原來清秀的模樣截然不同。
沈醉笑道:「還好更像你娘親,要是像你爹,這輩子能不能娶上媳婦都難說。」
朝清秋笑著點了點頭。
「父皇經常提起沈叔叔,說你小時候就天資超群,打遍燕都無敵手。」
沈醉撇了撇嘴:「你父皇是什麼人我比你更清楚。只怕他每次提起我都是說粗鄙武夫。」
朝清秋無話可說。
沈醉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皇是帝王,家國衰落尋常事,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朝清秋抬起手,以雪白長袖遮住面龐。
這個在燕都城外聽聞國破家亡都不曾落淚的年輕太子殿下,卻在這一刻,哭彎了腰。
他想不明白,他大燕抵禦北遼數百年,將驍兵勇,尚有甲士十餘萬,為何這般輕易就敗了。
沈醉笑問道:「以後有何打算?」
朝清秋笑了笑,「國讎家恨,自然是至死方休。我想先到大秦東都城去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沈醉點了點頭,「既然他們不知你的相貌,你小心些應該無事。身上的龍氣以後盡量不要用,免得被人窺破了你的身份。既然你決意復仇,那便應該想過最壞的結果了。」
當日國破家亡之時,燕帝以秘術將半數龍氣渡入朝清秋體內,這也是當日在大凌河上他為何能夠殺得天誅十二人的緣由。
朝清秋道:「自然,不過有死而已。我這條命本該早就死在燕都城下了。」
沈醉望向天幕,今日小雨,無星也無月。
「我去看看那個天誅的三掌柜有沒有心懷僥倖藏在附近。」
說著,他腳尖輕輕攆地,一個縱躍已經不見了蹤影。
朝清秋將桌上棋子一顆顆的收歸到淡紫色棋盒中。
他沒有回屋,只是拿了一個白碗,喝著那幾角劣酒,獨坐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