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分工，但不必是人？

「在這【分工】的莊嚴時刻，狂風開始襲擊人類。進步並不對一切人都是平等劃一的......它首先只及於少數的特權者，這是進步對人的偏私，它使人長期相信在地位上有自然的和天命的不平等，並且它產生了種姓，建立了一切社會的等級制度。」

——蒲魯東，《貧困的哲學》第一卷

「分工產生了種姓。種姓就是分工的有害方面；因此，有害方面是由分工產生的。這正是需要證明的。如果我們想進一步問問，什麼使得分工產生種姓、等級制度和特權呢？蒲魯東先生會回答我們說：是進步。

但又是什麼引起進步呢？

【界限】。

界限，這就是蒲魯東先生所謂的進步對人的偏私。」

——***，《哲學的貧困》第二章

......

人可以干很多事。

但一個人在某一時刻只能幹一件事，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實。

也許硅基生命可以做到雙核四線程、四核八線程、甚至64核128線程，在同一秒鐘內控制千百條手臂做不同的事——論觸手怪為什麼是理想的生命形態——總之與凡人的差異極大。

畢竟絕大多數人類連『左手畫圈圈同時右手函數求導』的邊畫圖邊計算都做不到。

當然了，若是那種『右腕能夠變成三條蛇的魔鬼』，倒也不是不可能......？

城堡，二樓，深夜。

某魔鬼左手拿著羊皮紙，一邊閱讀，一邊右手在另外三張紙上繪製圖表。

嗯，右手（複數形式）。

變幻而出的三條毒蛇，在李迦束的右腕末端『各司其職』。

藍、綠、紫三顆蛇首，皆以各自的蛇口，咬著一支羽毛筆，扭動麵條似的蛇軀，在三張羊皮紙上按照李迦束的思維，書寫繪畫規整的文字與圖表。

這場面看起來過於驚悚——

——觸手怪的力量，恐怖如斯！

對青少年的壞影響，不可計量。

「嗯，差不多就這樣吧。」

李迦束把精心設計的三張空白表格在桌上放好，轉頭一看，

「初陽，你記錄的......哎？你在幹啥」

書房內，只見少年領主蹲在某一排藏書架的最下層，快速翻查著幾十冊落滿灰塵的舊書。

「我在找一冊老祖遺留的黑魔法書。」初陽回答道，又不小心嗆了一口灰塵，「咳咳......真應該找個時間做一次大清掃。」

李迦束略帶不解，並詢問：「怎麼突然想到查找魔法書？」

藏書架下，少年領主一邊翻找，一邊吐槽：「AC李大人，您剛才的模樣給了我靈感。」

某蛇觸手魔鬼：「？」

初陽又咳嗽了一聲，揮開浮塵，從擁擠的兩本厚實舊書的夾縫間，勾出了一本薄薄的筆記小冊。

這個用牛皮紙封包的筆記本，只有半指厚薄，夾放在兩冊厚書中間確實難找，容易忽略。

「我曾與您說起過吧？我和父親掌握的黑魔法是家傳的。」初陽站起身，抹去小薄本上的塵埃，微微點頭，應該是找對了。

「我們家族的老祖，他留下的超凡手札，其實不止有【鍊金術】和【死靈術】兩冊。」少年領主向魔鬼解釋道，「只不過到了父親這一代，他認為鍊金術最實用，呃，更有錢途？所以他後來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自己的研究上了，唉......」

「我自己則是對死靈術更感興趣，不過在父親的監督下，鍊金術也多少是掌握了一些的。」

（關於初陽為何青睞死靈術，這話暫且按下不表，改日再敘）

魔鬼好奇道：「哦？那你手上的這筆記本是？」

初陽翻開小薄本，先掃了兩眼，隨後合上書。

「老祖給家族留下了四本超凡手札：鍊金術、死靈術、魔物召喚術、幻術。」

少年領主回到書桌旁，把小薄本塞進抽屜中，看來並非打算現在就翻閱。

「我翻找出的這本手札，是【魔物召喚術】。待我明早初步研讀一下，應該能幫到廚房的忙活兒。」

這回輪到魔鬼『啊？』了一聲，「初陽，你這魔物召喚術，能幫廚？」

少年領主指了指魔鬼的右腕，

「阿克塞拉瑞特，你給我的靈感。」

「只要法術指令安排得當，目標挑選得當，低級別的魔物完全可以【當成牛馬來使喚】，並且它們能做成的事情，肯定比牲畜要多一些。」

「比如據我所知......哎，以前父親和我吹牛聊天時的說法，多年以前，他和冒險夥伴在法葡士王國的東部森林中，曾經遇到過各式各樣的植物魔怪。」

「花瓣像鋸子一樣鋒利的魔花、能噴出寒冰的古怪豌豆樹、會走動的巨大捕蠅草、等等千奇百怪的魔物。」

李迦束看了看自己的右腕，想了想，評論道：「鋸子魔花與寒冰豌豆樹，聽起來也許有用處！」

初陽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

「我也是這麼想的。」

魔鬼點點頭，認同了少年領主的奇想，隨後又苦笑一聲，指了指桌上的三份空白表格。

三張羊皮紙上，是先前李迦束在閱讀完畢那一份初陽撰寫的《城內城外的潛在可用幫廚人手群體》調查筆記之後，土木魔鬼用上一輩子的Excel經驗，嫻熟設計的人力分工規劃表格（空白）。

圖形化、信息分類規整化、交接環節可視化，這些都得通過【做表格】來達成。

把繁雜的事務，精準提煉成【可看】、【可讀】、【可對照】，這本身就是一種提高生產效率的技術——生化環材是科技生產力，管理學和邏輯學是行政生產力。

但說到底，魔鬼把事情搞的如此麻煩，

還不是因為——

——人和牛馬，不一樣。

對比？

管理牛馬，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1.不要餓死它們

2.讓它們有地方睡

3.規訓它們每日去做某件事情的重複勞動

只要滿足以上三點，牛羊驢馬皆可馴服。

那麼，管理人，若生搬硬套以上三點：

1.不要餓死他們

2.讓他們有地方睡

3.規訓他們每日去做某件事情的重複勞動

這顯然就是扯淡了——

——哪怕管理的是一群奴隸，至少也還另需提防起義叛亂，對不對？

為了提防奴隸叛亂，管理層面的成本與步驟就增加了，必不止1.2.3.那麼簡單。

管奴隸麻煩，

不是奴隸，管起來更麻煩！

「初陽，這三份表格你仔細看一看。」李迦束的聲音響起，「高效率的管人方式，此乃土木......咳，此乃九獄魔鬼的隱秘知識，我現今展示於你！好好看，好好學。」

「有不懂的地方，直接提問，我會作解答。」土木魔鬼對少年領主說道。

初陽拾起一份表格，仔細看的同時，使勁兒撓著頭髮。

直覺告訴他，面前的這以【圖形】和【條條框框】排列組合、輔添標註信息而製成的『文書知識』，若流傳出去，將會是讓西牙里王國的大小貴族，瘋狂到趨之若鶩的寶物！

只不過，認真學起來，直教人掉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