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真作假時假亦真
【010】真作假時假亦真
石濤的作品一直以來都是魚目混珠,精品非常罕見,圈子裡並不曾有過高價記錄,最高記錄是90年11月,佳士得紐約拍賣過兩幅石濤作品,一幅是六開《書畫冊》,賣到5萬美元,另一幅是《臨流獨嘯》立軸,賣到2.6萬美元(當下石濤的市場價已經過億)。
而榮寶軒這幅《蓮社圖》在秦都古玩里也頗有幾分『知名度』,稍微資深的大藏家都清楚這幅畫的底細,以至於榮易找來各方鑒定高手共同『鑒定』為石濤真跡,也不曾博取各路買家的青睞。
何勁松雖然年齡不大,但也算是圈裡比較爭氣的紈絝,對此自是較為了解,此時很不客氣地點破王嘉緯,顯然不是出於好心,而是要王嘉緯出醜——即使謝紫珊真要買,馬定邦也會說明,哪裡需要何勁松來勸阻?
聽到何勁松的話,王嘉緯微微一笑,道,「師兄哪裡話,和你比起來,我可是孤陋寡聞呢。」
何勁松聞言不由一窒,這哪裡是客氣話,完全就是嘲諷打臉,想要出言反駁,卻發現剛才自己的話說的有點過,正想退一步緩和氣氛,卻聽謝紫珊道,「謝謝何師兄的提醒啊,不過在我看來,嘉瑋總是比你知道的多一點。」
「紫珊小姐,你這話就不對了,何總剛才說的沒錯啊,王先生一時看走眼也不丟人,古玩這一行誰敢保證從來不走眼啊。」庄豐一幫人剛才在下面一直沒佔到便宜,自是隨時注意著王嘉緯的行蹤,此時看到何勁松發炮,自是不忘火上澆油。
「庄先生說的沒錯,古玩這一行看走眼的確是常有的事兒,不過要是把真的看成假的,那才丟人吶。」王嘉緯聞言笑呵呵地說道,一臉的真誠,實際上卻是只要智商正常,都能聽出諷刺。
「王師弟,其他的拍品我了解的並不比你多,但這幅《蓮社圖》我還真是了解的比你多一點。」何勁松的尷尬已經被庄豐接手,又活躍了起來,「你應該明白,我只是關心紫珊,她太善良了。」
「何勁松,既然你如此關心我,不如待會兒你幫我拍下這幅《蓮社圖》回家糊牆好了。」謝紫珊聞言也不惱,反倒是一臉當真的樣子。
「除了這幅畫之外,其他拍品你任選吧。」何勁松聞言哭笑不得,原來王嘉緯那小子的只是開玩笑,但此時卻是不能示弱,只好一臉慷慨地說道。
「何師兄,有些東西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當然我尊重你的堅持,但你也應該尊重紫紫的選擇不是嗎?」王嘉緯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如果紫紫不喜歡,恐怕你買下整座美術館也沒用,你說呢?」
「何勁松,你—聽—明—白—了—嘛?」謝紫珊聞言嘻嘻一笑,一字一頓地說道,然後又故作親密地挽著王嘉緯的胳膊道,「嘉瑋走了,我們再去看其它的作品。」
「何師兄,不耽擱你的時間了。」王嘉緯沖何勁松笑了笑,非常紳士地說道,說完轉身便準備離開。王嘉緯跟謝紫珊配合起來捉弄人的經驗豐富,雙方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自是無往而不利。
只是轉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蓮社圖》上石濤的自題印章,赫然發現其中一方自識鈐印『清湘石濤』的印章與故宮及上海博物館中所見的『清湘石濤』非同款,而這個款識恰好同張大千臨摹石濤作品常用的『清湘石濤』印章一模一樣,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差異,但王嘉緯卻是自信沒看錯,當年可沒有少研究,即使細微的差別也逃不過王嘉緯的眼睛。
雖然很想回頭停下來細看,但王嘉緯卻是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回頭,恐怕就有有心人發現破綻。
看著王嘉緯和謝紫珊攜手離開,何勁松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雖然心中憤怒無比,但也只能不吭一聲地轉身走了,而庄豐等紈絝卻是幸災樂禍地大笑道,「何老闆,你—聽—明—白—了—嘛?」
剛走了幾步,赫然看到一幅張大千的設色紙本青綠山水畫《夏日幽居圖》立軸,只是仔細一瞧落款印章,王嘉緯便確定了這幅畫不真。這幅畫的作偽之人的畫工倒是頗為精湛甚有可取之處,但比起大千先生卻又差的不止一點,有形而無神,不過這個還真是說不清楚,但並不影響王嘉緯的判斷——最大的破綻並不在此,而在兩枚落款印章之一的『張愛』上。
張大千臨摹宋代畫家作品在40年代晚期達到巔峰水準,而《夏日幽居圖》作於1948年,雖然題識並未註明仿的是宋代哪位畫家,但顯然是張大千仿宋代畫家作品集大成的巔峰之作。然而破綻也就在此,40年代晚期的張大千並不用畫上的這枚『張愛』印章,要知道張大千本人就是篆刻高手,自刻的印章更是不計其數,所用的都是自己最滿意和最適合的印章,可這幅畫上的『張愛』印章卻是張大千早期的風格,篆刻技藝還不夠圓融成熟,略顯稚嫩,如此一方印章又豈會出現在張大千巔峰時期的作品上?
有了初步判斷,王嘉緯並沒有急於下最終結論,而是嘗試著集中精力觀察,但始終不曾出現奪目的光芒,到此時,才算是在心中真正確定這幅畫不真。
「紫紫,如果待會兒那幅《蓮社圖》流拍了,你能想辦法拿下不?」有了具體判斷,王嘉緯心中一動,突然側身靠近謝紫珊耳垂悄聲說道。
「討厭啦,待會兒舉牌不就是了。」由於王嘉緯說話距離謝紫珊的耳朵太近,致使謝紫珊頓覺酥癢不已,而且還有股強烈的男人味襲來,不由陡然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甚至都沒有聽清楚王嘉緯說什麼,便一側頭大聲嚷嚷道。
只是謝紫珊這一嗓子,卻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不由紛紛看了過來——觀摩這幅畫的人可不在少數。
「好了,咱們繼續看吧。」王嘉緯不想被人圍觀,更不想繼續與何勁松、杜子騰一幫人繼續鬥嘴,便連忙拉著謝紫珊繼續向前看去。
庄豐和杜子騰等人聽到謝紫珊的話,心中卻是大樂,原來你們看好這幅畫,到時候可要讓馬老頭大出血一次,嘗嘗我們的厲害。
王嘉緯和謝紫珊自是不知道有人已經開始算計他們了,依然挨個地往下看,一邊看一邊說著悄悄話,著實羨煞了眾人,卻是氣的何勁松、杜子騰等人肚子疼。
一圈看下來花了兩個多小時,謝紫珊竟然絲毫沒有覺著累,反倒是覺著很過癮,「以前跟老頭兒一起出來的時候,可沒有了解到這麼多的知識,這古董的學問還真深,今天聽到的都夠我寫一篇小說的素材了。」
「紫丫頭,又在背後亂嚼舌根子。」謝紫珊剛說完,馬定邦正好一臉微笑地回到了休息區,恰好聽到謝紫珊的話。
「馬爺爺,我說的實話啊,嘉緯太厲害了,字畫、瓷器、玉器什麼都懂,講了好多有趣的故事,一點不像你那麼無趣。」謝紫珊聞言一邊給馬定邦倒了一杯茶,一邊『不留情面』地說道。
馬定邦最喜歡書畫,所以看的很慢,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只是認真地看完了書畫部分,聽謝紫珊說所有拍品都看完了,心中不由一驚,道,「嘉瑋有沒有比較滿意的?」
「榮老闆的這次拍賣很給力,拍品都不錯,書畫方面的表現尤為搶眼。」王嘉緯自然清楚馬定邦想要問的是書畫方面,見旁邊並沒有人,便壓低聲音說起了自己的判斷。
「你說大千先生的《夏日幽居圖》不宜入手,反倒是石濤的那幅莫須有的《蓮社圖》可以入手?」聽完王嘉緯對全部8幅書畫作品的看法后,馬定邦不由失望地問道,這幅張大千的青綠山水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是的,通過對大千先生同期作品的款識印章的對比,我認為先生那畫不真。」王嘉緯很肯定地說道,「不過,那幅畫作者青綠技法有很深的功底,只是欠缺火候,形似而神不似。」
馬定邦聞言不由猶疑不定起來,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說法?據說專家們私下對大千生生的這幅青綠山水畫的評價可是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