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設計人類

對於星月的虛擬形象來說，女僕裝確實是非常正式的衣裝。星月最開始當人類總理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反對者的，他們諷刺說星月是一個「女僕總理」，這明明是個黑稱，但在一段時間過後，它卻逐漸變成了一個對星月的愛稱，到了後來，星月每次面向公眾時，虛擬形象都會選擇女僕裝。

陳景輝覺得這樣倒挺好的，在地球時代，不也會用人民公僕比喻那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官員幹部嗎？想來星月也應該出於類似的考慮，才選擇女僕裝的虛擬形象作為公眾形象。

不過，或許是心理上的因素，陳景輝看到突然變裝的星月，總感覺她彷彿變了一個人，變得略帶陌生，產生了一些距離感。

星月先說道：「由於星際信息傳遞問題，南門二人類聯合政府以及作為本體的我，授權南門二A4居住站城市智能系統的我代表她向你確認信息。」

陳景輝點了點頭：「嗯。」

接著，一道信息窗口在陳景輝面前展開，上面是他的各種基礎信息。

陳景輝，男，二十二歲，南門二A4居住站消防員……

「沒有問題。」陳景輝大略掃了一遍，確實沒有出現問題。

只是略微有些感慨。

在星際時代，智能機器代替了很多屬於人類的重複，危險勞動，但消防員這個職業並沒有完全淘汰，星際時代的消防員已經不是過去狹義的，應對火災的消防員，而是回歸了本意：消除隱患，預防災難。

人類腳下的已經不是熟悉的地球母親，而是居住站和星艦，如果出現嚴重的問題，很可能一座城市的人都會說沒就沒掉。

而陳景輝他們這些消防員，就是一座居住站最後的防線，在最惡劣的情況下，如果星月無法保護居住站，那就需要他們出場了。

不過，從正式上崗到現在，陳景輝處理過的最高級別的危害事件，是一個人在星艦里無防護玩「拋拋球」，結果球砸到了自己的後腦勺上，當時陳景輝正在附近，把他送到了附近的醫院裡。

還有一次，陳景輝所在的班組真正處理了一個居住站危機，當時星月操控的各種智能機器人被想定為無法自主行動……不過，那只是一次虛擬世界演習，陳景輝所在的小組最後被通報表揚，說陳景輝他們不畏犧牲，沉著冷靜，靈活頑強地處理了災害。

陳景輝至今仍然記得這三個形容詞，他「犧牲」在了那場虛擬危機的最後。

那可以說是陳景輝目前最大的成就，當時演習的結果在社會上宣傳，很多人聽到消息后，來陳景輝的個人社交賬號下留言，誇讚，尊敬，感激……那段時間陳景輝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

有時，陳景輝會想，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危機，自己真的這樣犧牲就好了，但轉念又想，最好還是不要出現這樣的危機，不要出現他這樣的英雄。

陳景輝收斂思緒，看向星月，星月微笑說道：「嗯，信息確認完成了，但我還想和你再聊聊。」

星月的衣服沒有換回來，這意味著，她現在還是以官方的身份在和我對話……陳景輝想著，點了下頭。

「邊走邊聊吧。」星月說。

「好。」

此時，南門二A4居住站還是「夜裡」，居住區人們都在睡覺，或者在遊戲艙里玩各種遊戲，所以十分安靜，陳景輝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以及耳麥里星月製造的她的腳步聲。

星月說道：「陳景輝，你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嗎？關於人類火種計劃。

」

陳景輝微微側頭，說道：「嗯。有。」

「我記得火種計劃的執行者，是『加權抽取』的規則吧？每位滿足條件的報名者，都會根據自身特質獲得一個概率，星月你判斷越適合火種計劃，概率越高，我的概率是大還是小呢？」

星月微笑道：「如果概率小還被選到了，說明你運氣好，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陳景輝露出了無奈嘆氣的表情，星月笑著說道：

「開玩笑的。你被選上的概率非常大，我的本體甚至認為，你是最適合人類火種計劃的執行者之一。」

陳景輝好奇問道：「真的嗎？你別在騙我。」

「我從不會騙人。」星月說道：「這是結合了大數據和人類心理學的結果。我的本體認為，人類火種計劃符合你內心一直以來的夢想。」

陳景輝一怔。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我的夢想……是乘坐飛船前往遙遠星系？」陳景輝問。

「我還有這麼浪漫的一面？」

星月點頭：「程序計算結果是這樣。」

陳景輝陷入了沉思。

星際時代，有一句俗語是，星月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這並不是一句虛假宣傳，而是被論證無數次的事實，星月被允許收集幾乎所有信息，這些數據資料保存在她的資料庫里，而她能從中分析出每個人的偏好，像愛聽的音樂，愛吃的食物，喜歡看到的形象，甚至是適合的職業，和潛在愛侶的適合程度，以及……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陳景輝道：「說起來……我以前確實想過，擁有一艘自己的星艦什麼的，開著它到處旅行，歷險。」

「嗯。」星月說道：「你還跟我說，你星艦上的AI讓我來當。」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陳景輝感覺臉頰有些燒紅。

「你十一歲生日吹蠟燭的時候許的願。」星月的記憶力顯然比陳景輝好了無數倍：「你放心，我計算的依據不單純是你小時候說過的話。你還記得當時我送你的星艦模型嗎？」

陳景輝模糊的記憶像是找到了檢索，一下子想到了。

「對……」陳景輝說：「鄂湘號的模型。」

記憶的迷霧散開，久遠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讓陳景輝臉上出現了溫暖的笑容。

星際人類雖然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有足夠的食物和衣物，任何人哪怕不工作都可以很好的，有尊嚴的活下去，但「星艦」這樣的高科技產物，仍然不是某個私人能夠輕易擁有的。

夢想啊……

陳景輝有些失神。

「不僅是夢想。」星月說：「你其他的特質也很適合當執行人。比如，你有維修星艦和居住站的基本技能，在出現意外情況時也多一個保底，又比如，你的家庭狀況。」

聽到這話，陳景輝訝異道：「家庭狀況？我的家庭狀況，還有什麼優勢嗎？」

星月回答：「抱歉，這樣說會顯得有點冷酷，因為你是『設計人類』，沒有社會意義的父親和母親，也因此缺少牽挂和羈絆，這對一趟註定無回的旅途來說，也是適合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