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密關係不滿足症
萬籟俱寂中,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回蕩在黑黢黢的走廊,靜心聽,回聲隱約可聞。
蔣靈均跺了跺腳,聲控燈又開始工作了。
她偏頭,男人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像鬆軟輕靈的羽毛,她驚奇道:「真睡著了?「
他的禁錮開始變得鬆弛,蔣靈均稍稍一動,他搭在她腰間的胳膊就滑了下來。
「醒醒!喂,章正則,醒醒!……「一連串的呼喊不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她肩頭上的人反而睡得更沉了,還打起了鼾!
O__O「…
她確定不是用搖籃曲叫他的!
蔣靈均真想把這男人隨便一扔,不再管他也不再問他,就這樣回家睡覺去。可她的道德心又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
想到夜深人靜又孤苦無依的境況,她委屈且憤恨地道:「也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被你這個流氓給纏著脫不了身!「
她看不到的地方,章正則的睫毛輕輕撲閃了下。
章正則的整個重量都由她支撐著,蔣靈均有些受不住,她急中生智,決定打給Abner。
其實還有更為簡便的方法——拖他進她家,蔣靈均想到這一點了,不過她並不打算這麼去做。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確定一個男人多半是通過他的語言,而男人確定一個女人則多半是通過暗示。
三更半夜,單身女人即便是出自好心才讓男人進屋喝杯茶或洗洗臉又或是其他,男人也會理解為這是一種暗示——性的暗示。
這個人屢次三番的越界,讓她沒法信任他!
相處越多,她就越是看不透他,根本不曉得他一次次的接近,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有時對她疏遠的好似之前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可他又會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安慰她,但更多的時候,他又喜歡拆她的「防火牆「,讓她羞窘至惱羞成怒的地步。
蔣靈均一邊扶著睡著了的章正則不讓他倒下,一邊將手探進挎包里摸索手機。
Abner來之前,蔣靈均扶著睡死過去的章正則,指著對方高挺的鼻樑一通數落——
「要不是看你長得還可以,你以為我會三更半夜不睡覺閑著沒事幹,在這裡陪著你?……「
「你這個人,最無聊最變態最神經最怪異最……「
「之前借你的錢,你非要讓我還什麼人情,還專門跑到我家樓下!你是讓我說你摳門好呢,還是鐵公雞好呢?可是後來,你又把我還你的錢全買了吃的東西,還寄到了我家。我說,你該不會是閑著沒事幹吃飽了撐的吧!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做事一套一套的,把我都弄糊塗了。你到底想幹嘛啊你!……「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就喜歡欺負我!你——「蔣靈均後面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口,因為Abner來了。
Abner下了電梯之後,愣在了電梯門口。
一時之間,Abner心思九曲十八彎——
那像樹袋熊一樣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難道是他英陰神武的老闆?
嗬,果然是!哎呦喂,老闆,說自己有親密關係恐懼症的人是你,現在死抱著人家姑娘不撒手的人還是你,還說什麼不喜歡呢!老闆最會口是心非了!
Abner到了他們跟前,才發現自家老闆睡著了。
蔣靈均巴不得趕快脫手,催促道:「快扶著!「
這人重的要命,她累得胳膊酸脖子酸。抽身之後,她甩了甩胳膊,轉了轉脖子。
Abner還沒扶多久,便驚道:「老闆,你醒了啊!「
蔣靈均:「……「怎麼剛才他不醒?
章正則站穩后,立馬與Abner拉開了距離,至少一米。
Abner:→_→
對其他人一概說自己有親密關係恐懼症,對方若是換做了蔣小姐,老闆就成了親密關係不滿足症!
章正則醒轉過來后,看也沒再看蔣靈均一眼,直接扭頭就這樣走掉了。
蔣靈均看著他寬闊的背影,皺眉思索:他剛才是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若是裝睡,豈不是把她的話全都給聽到了?!
她目光一轉,幾分憐憫幾分同情地看著Abner,他攤上這樣一位讓人捉摸不透的上司,可真是受苦了啊!
負責善後的Abner微笑著對她道:「蔣小姐,那……我們就走了,改天再見!蔣靈均對他微笑,心道:這多好的一個人啊!
Abner被她詭異的笑容弄得心裡毛毛的。
蔣靈均回到公寓,剛卸完妝,放在五斗柜上的手機「叮「的一聲響了一下。
毫無疑問,是信息。
只是,發件人讓她有些抓狂。
她本想置之不理,可好奇心還是驅使她點了開來。
章魚哥:【三月十三號下午三點,飛機場見,跟我出一趟差。(你表哥說,在他出差這段日子,有關房子的問題都找你。)】
蔣靈均從頭看到尾,手裡的手機幾乎就要被她給捏碎!她這個表哥……行事實在是跟她太像,但就是因為太像,她才狠的牙痒痒!
她馬上給章正則回了條信息。【我要工作!!!】
天不遂人願。
幾分鐘后,她的手機又是「叮「的一聲。
簡訊來自章魚哥:【出差那幾天輪不到你執勤,我已經問過運行指揮中心了。】
……連後路都給她斷了。
藍瘦香菇……
***
晚上吃飯的時候,蔣媽媽刻意把電視機關了,憂心忡忡地告訴她爺倆——她娘家有親戚去世了。
蔣爸爸一聽,面色凝重,良久,感慨道:「人這一輩子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說沒就沒了。「
這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的,一家三口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九十三歲高齡的姥姥。
第二天,蔣靈均和蔣媽媽先乘地鐵再搭公交,接近中午的時候,到了姥姥的家門前。
這裡是農村,麥田片片、瓦房幢幢。雖然它的發展程度比較於J市,一個在地一個在天,但這裡的空氣清新程度,也是J市所望塵莫及的。
半年沒見,姥姥似乎還是那個樣子——一頭銀絲,滿臉溝壑和老年斑,身單影薄,略微佝僂。
姥姥是空巢老人,本和舅舅同住於此,但舅舅一家因生活所迫外出打工后,一家子全都去了城裡,空留一個姥姥。
事實上,姥姥也不想去。
蔣媽媽每次來,總要抱著自己的老母親痛苦一場。「娘,這次跟我們走吧!「
姥姥有點不高興似的,斥責道:「你看你,剛來就說這個!「
蔣媽媽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哭得跟個孩子似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你在這裡又沒人照顧,出了什麼事怎麼辦,誰來服侍你啊!「
蔣靈均看她們那樣子,扭過頭去,眼眶很快就濕了。
姥姥不想離開這裡。離開從小到大生長的土地,她捨不得;離開相處多年的街坊鄰居,她捨不得……
蔣媽媽想帶姥姥離開這裡。姥姥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沒人照管之下,萬一出了事情,她不能原諒自己;姥姥的最後時光,如果是孤苦伶仃的度過,而不是安享晚年,她不能原諒自己……
老人有老人的倔強,兒女有兒女的無奈,糾纏在一起,就是死結,總有一方不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