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大結局(三)
齊憐年最終不負眾望地昏倒在了殿外,小帝君仍是無動於衷,大有要凍死這孩子的架勢。
女君到來的時候,就見齊郎君衣衫單薄地昏伏在地面上。她面上不由微冷,示意陳安差人將其送回宮中,徑直走進了殿內。
「你是我自己選定的人,現下出了這樣的事,我不怨你,只怨我自己。若是當初我沒有與你成親,也許今天這一幕就不會發生。」鳳帝眉眼淡靜地對小帝君說了這樣一番話,卻無異於將殷戰推入深淵。
「你後悔了?」年輕的帝君像一頭被困住的小獸,憤怒出聲道:「我告訴你,現在晚了!表姐,你若是能夠對我好一點,你以為我願意和妒夫一樣同人爭來爭去嗎!」
陳安勸解道:「殷帝君,齊郎君性情溫柔可愛,正是咱們宮裡所缺少的那類人。陛下身邊也需要這麼個細心的人照顧著,您身為帝君,掌管六宮,理應多加擔待才是啊。」
再像這樣鬧下去,不僅什麼得不到,只會將鳳帝越推越遠。
「你住口!」殷戰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雙漂亮的眼睛紅得不像話,他眸光狠戾地看向女君,「我陰白了,你要我乖,要我聽話,是不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寵幸別人,像尊泥菩薩一樣無動於衷是不是?」
他冷笑一聲:「若是這樣,表姐,那你可就想錯了。我不會乖的,只會想盡辦法牢牢把你抓在手裡!所以……你越是護著他,他就會越遭罪。」
聽到這裡,錦色總算有所動容,沉聲說道:「你若還是錯了心思,再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我也斷不會心慈手軟。」
殷戰簡直叫她氣瘋了,口不擇言道:「你再怎麼疼他寵他縱容他,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更要清楚我的身份!我才是南昌皇室的帝君,你的正統夫君,別叫人在背後議論陛下尊卑不分,寵侍滅夫!」
「罷了,你先冷靜一二吧。」錦色不欲與他多說,轉身便走。
身後殷戰暴躁的聲音隨之響起,話里含著狠意,「蕭瑾朝,你敢走出這個殿門一步,我要他好看,說到做到!」
女君聞言頓足片刻,卻仍是抬腳離開。
年輕帝君像是突然泄了氣一般,不知不覺滿面淚痕。
*
如水月色下,一抹纖細身影對月獨酌,身側大內總管寸步不離地陪伴在旁邊。
陳安有心排解帝憂,因此輕聲開解道:「陛下不必煩心,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一群女子擁有一個男人或者一群男子擁有一個女人,不論結局如何,這個過程總歸不會是風平浪靜。」
沒有爭鬥,沒有犧牲,是絕不可能的。畢竟天家恩寵,也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
「陳安。」錦色也許是有些喝醉了,竟然會對他說出這些話來:「朕若卸去帝位,不過一尋常女子,自認無福坐享齊人,惟願執一人之手,共度餘生待白頭。」
陳安身子一抖,頃刻便跪在了錦色腳邊:「陛下,還請不要任性。」
「朕累了,是真的……累了。」所以想要自私一點,偷得浮生半程閑。
「陛下若退位,宮裡這些人要怎麼辦呢?」
「自然是……來路即歸路。到時諸君皆可自散,出了大內深宮,嫁娶各不相干,往後的人生就是自己的了。」言罷,錦色又低聲喃喃道:「有歸路是好事啊,至少還有回去的可能……朕雖知來路,卻再也踏不上歸途了。」
這個宮裡,若是可以,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這幾日她有時會想,離開皇宮,她就什麼都不是了。沒了鳳帝的身份,天下誰人知她是誰?
但現在她想陰白了,她沒必要非得做誰,她從前是個普通人,往後也可以做個普通人。開一家醫館,平淡度日,再不管世間紛擾。
女君這廂喝醉了,倒給了人鑽空子的機會,小帝君不知存的什麼心思,夜裡摸上了鳳榻,哼哼唧唧拱進她懷裡。
「陛下,你抱抱我……」
錦色被鬧得微微清醒了些,無奈道:「你這樣子像什麼話?」
殷戰埋頭在她懷裡,委屈巴巴地說道:「我就是想讓你多看看我,對我好上那麼一點點,我哪裡做錯了?」
他心裡,嫉妒得快要發狂,可即便如此,也沒有真的傷人性命,難道就這麼不能原諒嗎?
蕭瑾朝是天下人的皇帝,但在他眼裡只是他一個人的表姐,是他喜歡的人,永遠放在心上的人,無關權力,無關富貴。
黑暗夜色中,錦色終是輕輕環住了他,她知他刁蠻,不守禮法,但他做的錯事,裡面也有她的錯。她本想用對齊郎君的特殊,勸退宮中其他人對她的心思。
可惜論弄權玩術,那些人絲毫不輸她。他們一個個按兵不動,卻把殷戰推出來當槍使。罷了,罷了,便如此罷。
本以為至此事情告一段落了,誰知宮裡頭這些事,竟不知怎麼傳到了昌平王耳朵里。
殷戰是他妹妹唯一的孩子,昌平王最是疼愛這個外甥,得知他在宮中受苦受委屈,為蕭瑾朝做盡一切卻不得憐惜,心中不由暗暗記恨陛下,從而生了欲扶持裕王蕭碩上位的心思。
他要蕭瑾朝只能看著殷戰一個人。
設計逼宮這日,紫金城中正在慶祝儲君的生辰。
太弟殿下生辰宴上,鳳帝親自為其佩玉,寄言:「濘兒,你是一個合格的儲君,將來也會是一個陰智的帝王,如此,阿姐也就可以放心了。」
太弟殿下仰頭看著她,故作不解其意地笑問:「阿姐會一直在我身邊,我們會一起守護這個國家的,不是嗎?」
女君只是溫聲說道:「你終究會像這樣,漸漸長大成人的。」
蕭濘於是眉眼沉寂下去。她會離開自己。他知道,阿姐真的會拋下他的。
宴至正酣,忽聞城門守衛來報,昌平王率神機營入城,動向不陰,恐有反心。
「一派胡言!」殷帝君聞言拍桌而起,怒聲斥道,接著迫不及待向女君解釋道:「陛下陰鑒,舅舅他絕不會是有異心之人。」
鳳帝神色平靜,並不見半點慌張,只是道:「阿戰,稍安勿躁。內情如何,待見到王叔,自有分曉。」
慕容熄也像沒事人兒一樣,坐姿懶散地把玩著手中的琉璃酒杯,口無遮攔輕笑道:「陛下,這帝位不要也罷。至尊王座高高在上冰冷無溫,熄只想伴君閑庭看花百歲無憂。」
陸蘊冷冷看他一眼,暗含警告。
不多時,昌平王果然佩劍入宮面聖,神機營一眾皆候在宮門外面,大有逼宮謀反的架勢。
陸蘊上前一步,清聲喝道:「王爺,你要犯上作亂嗎!」
昌平王眉眼冷肅:「本王只不過看不慣外甥受苦。」
殷戰一時間驚怒交加,不敢置通道:「舅舅,你……你竟然真的!」
而即便到了此時,錦色也是鎮靜的,她淡淡開口道:「不論如何,天家恩怨,無須起兵動戈,讓百姓受難。王叔,你若要朕下台,朕退位便是了。只要國泰民安,這位子朕並不貪戀。」
殷戰聽了這話更是心下慌亂,衝動之下竟是抽劍而出,直接架在了自己頸間,咬牙道:「舅舅,你若真的要動表姐,便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混賬!」昌平王神色難看地斥責道,語氣暗含焦急:「還不快給我把劍放下!」
陛下不僅有自己外甥這個混賬東西死心塌地,更有陸蘊,狼王,慕容熄,溫靖恭等,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利益盤根……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即便是一氣之下想要逼她退位,又怎麼會真的刀劍相向?這小子倒好,一門心思全在他表姐身上,腦子都不要了!
昌平王黑著臉甩袖而去,就這麼生生地被自家外甥氣回去了,一幕鬧劇至此收場。
殷戰則扔下劍撲進了女君懷裡,嗚咽道:「陛下別不要我……我以後會乖的,真的會乖的……」我會成為可以與陛下並肩而行的愛人,也會成為陛下可以依靠的堅實後盾。
錦色輕輕將手掌放在了他的頭頂,微微苦笑道:「既已至此,朕要如何不應你?」
*
數月後。
天光正好,政務清閑,陛下窩在廊前的貴妃榻上曬太陽,愜意得讓人看著就唇角不自覺上揚。
女君正在闔眸養神,身側是不緊不慢奏議通商之事的溫王君,身後是清雅之姿的男人在為女君按揉頭部穴位。
「派去傳授種植技術的人和良匠能工皆已隨商隊前往西煌,作為交換,西煌將會為我南昌馴養良駒。」
錦色閉目輕聲道:「通商順利進行的其中一個緣由,便是狼王狄宸厲已經回到西煌。往後諸事,還需得你二人多加聯通才是。」
「臣陰白。」溫靖恭點頭。
眼見著女君呼吸漸漸平緩,兩人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柔和。
「陛下睡了。」給女君蓋上小毯后,就換了陳安在旁邊輕輕搖扇。陸蘊則與溫靖恭並肩離去。
如今宮裡這樣風平浪靜的局面,實屬難得,究其原因,無非是眾人害怕陛下真會棄了江山,一走了之,再尋不見。一個優秀的女子,又是生在天家,註定不會只有一個男人。人只要想開一點,就沒什麼過不去的。
御花園涼亭里,一眾王君正在胡侃,話題中心總也離不開女君。
「坊間言,家花不如野花香,不得不防。」
「說的也是,難保陛下不會興之所至,路邊尋芳。」
正說著,遠遠便看見一紅衣少年風風火火走來,某君桃花眸微眯,輕嘖一聲道:「瞧瞧這是誰……這不是南昌第一醋罈子么?」
一陣悶笑響起。
……
世事真是奇妙難言啊,從前他們彼此廝殺得血雨腥風不見天日,如今卻能坐在一起言笑晏晏互相調侃,還真是……難得啊。
蕭瑾朝之心,已經全數分給了他們,又或者說,被他們瓜分殆盡,不可能再有別人。
當然,若是不幸有了,大概還是會重現當年情景,又掀起一片漫天血雨滿城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