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居心叵測
當年她的大哥是第一個上戰場的,那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所以現在,她大哥還活著,就表示她的三哥、四哥、娘親……以及所有她在乎的人,都還活著。
她要變得強大,然後好好的保護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尤其是她嫡親的哥哥們,沙場無情,身為裴家的子孫,他們卻沒有選擇不去的餘地。
所以上一世,他們在風華正茂的年紀,便倒在了冰冷的戰場上,馬革裹屍,孤獨的長眠地下。
這一世,她一定要讓他們也享一享,愛妻在旁,兒女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裴梟然握緊手中針,眼神堅凝,任由那針再次穿破皮肉,帶來連綿不絕的痛楚。
她卻只覺得渾身愉悅,身體里似乎有無窮的精力等著她去揮霍。
咚咚。
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裴梟然醒過神來,立刻飛奔回床上快速拉過被子將自己蓋好。
房門被緩緩推開,進來的卻不是裴潤之,而是一個身穿繡花的齊腰短襖,下配玫色長裙的小丫頭。
小丫頭端著托盤走進來,看到床上的裴梟然正睜著眼睛看她時,微微嚇了一跳,隨即扯出一抹微笑道:
「小姐,您醒了,正好,起來喝葯吧。」
裴梟然盯著她不動聲色的上下審視了一圈,認出這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頭——伶羽。
她對這丫頭的印象不深,因為這丫頭長相中等,辦事也中規中矩,從不喜歡出頭冒尖兒,看起來十分安命守分,以至於讓人常常忘記她的存在,卻也給人一種十分誠實可靠的感覺。
裴梟然剛要配合的坐起身,卻又忽然想到,她重活了一回,還不知回到了幾歲,但看方才下床時忽然變矮了一大截的視野,以及扎針時看到的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就知道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自然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裴梟然心思一轉,又重新躺回去,盯著那碗葯,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道:
「葯苦,我不要喝。」
伶羽似乎早有所料,從托盤中捏起一塊蜜餞,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道:
「小姐乖,喝完葯咱們吃這個,就一點都不苦了,奴婢還給小姐熬了銀耳雪梨湯,等會兒就給小姐端過來。」
「那我先吃蜜餞,再喝葯,是不是葯就不苦了?」裴梟然故作天真的問。
伶羽哭笑不得,道:
「先吃蜜餞再喝葯,葯會更苦的。」
裴梟然撇撇嘴,一臉嫌棄的坐起來,爬到床邊接過伶羽遞過來的白瓷小碗。
葯汁黑乎乎的,味道更是令人生不如死,但跟上輩子她所吃過的苦比起來,卻算不得什麼了。
裴梟然絲毫不懼葯汁的苦澀,卻還要裝出一副十分難以下咽,必須要捏著鼻子才能勉強入喉的姿態,一碗葯喝下來,倒是裝小孩裝的更為辛苦一點。
伶羽等她喝完就迅速的將一塊蜜餞塞入她的口中,頓時,甜甜的味道衝去了嘴裡的苦澀。
裴梟然嚼著蜜餞,把碗遞還給她,自己又重新爬回被窩裡去躺著了。
伶羽轉身去倒了杯熱茶過來放在床邊的小几上,準備著給裴梟然漱口,但茶水變溫需要一點時間,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在床邊坐了下來。
看著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床帳發獃的小女孩,伶羽狀似無意的提起道:
「小姐可有聽聞老爺回來的事?」
「父親回來了?」
裴梟然當然沒有聽聞,把對方的問題變成問題又扔了回去,同時腦袋快速的運轉起來。
裴梟然的父親裴醒山,因戰功赫赫被朱雀國的第十六代赤帝封為衛國公,常年駐守西疆,只有在臨近年關回京述職的時候,才會順便回家來過個年。
現下正是寒冷的時候,難道,正好是臨近年關?
「想來是小姐突然病倒,大少爺沒有來得及告訴小姐,但老爺昨天確確實實是回來了……」
伶羽邊說著,邊偷偷仔細注意著裴梟然的神色。
裴梟然聽出她話中似有未盡之意,卻一時參不透她的用意,只記得在自己小的時候,對裴醒山這個父親還是相當崇拜敬重的,便又坐起來,滿臉開心道:
「那我要去見爹爹!」
伶羽卻做出一副極其為難的樣子,抬臂攔住她道:
「小姐,您……您現在還不能去見老爺……」
「為何?」裴梟然揚起小臉,不解的望向立在床邊的小丫頭。
她是真的不解,因為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很難會有人記得清清楚楚,大多都會被歲月沖刷成一片模糊,她也不例外。
「因為、因為……」伶羽轉頭看看門外,見無人來擾,才湊上前去,小聲的在裴梟然的耳邊輕聲道:
「因為老爺剛一回來,便去了程姨娘那裡,小姐若是想見老爺,還是明日再去見吧。」
裴梟然聽著,一顆心緩緩的沉了下去。
倒不是因為她親愛的爹爹沒有一回來就來看她而失落,因為已經活過一世的裴梟然,早已經將裴醒山的真面目看的透透徹徹,他會做出這等事,實在是不足為奇。
而是眼前這個上輩子一直不曾仔細注意過的小丫頭,給了她莫大的『驚喜』。
既然剛才才給她喝過葯,就表示她現在正病著——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得了什麼病。
而這個丫頭,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在一個女孩兒最需要家人的關愛的時候,跑到小女孩的面前,對她說,她離家一年剛剛歸來的父親,去了別人那裡,不能來見她,她也不能去見。
居心何在?!
如若她真心為自己的主子著想,就該將裴醒山歸家並去了別處的事情瞞下,等明日再告訴自己!
裴梟然心中暗暗駭然。
原來,原來從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在算計自己了。
怪不得上輩子,她會一敗塗地,只因她對身邊的人,太過輕信!
她以為她對她們好,她們就會對自己好。
她以為相處久了,她和她們之間便有了感情,她們便可以如一家人那般互相信任、互相依賴了。
然而事實卻是——這些都是她自以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