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

第一章 京城

已快過了三月,上京卻仍是春寒料峭。

天上下著淅瀝瀝的小雨,瞧著不過年方二八的少女撐著傘自廊道走進院中,一身素衣纖塵不染,臉龐溫潤乾淨。

房門虛虛掩著。

洛漪輕輕在門上叩了叩,裡面傳來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進。」

她將傘上的水滴甩掉,小心靠在門口,又自懷中拿出一張小心疊好的信件,方才攏了攏耳邊有些鬆散的鬢髮,拎著裙角走進房中。

紀晏清正垂首坐於案前,骨節修長的手握著筆,想來又是在批閱公文。

男人本就緊擰著的英挺眉眼又蹙了蹙,似是沒想到來人是她。

瞧著那張笑意溫婉清麗絕塵的臉凍得有些發白,紀晏清緊抿著唇起身,拿起自己的狐裘妥帖的將她裹住「這麼大的雨,有什麼事,不能傳丫鬟來說么?」

「想著夫君整日操勞,妾心裡也挂念,也是應當來看看的。」

洛漪臉上仍是溫軟動人的笑,一頭墨發泛著檀木香氣,美得驚心動魄卻沒什麼攻擊性:「夫君公事繁忙,應當沒空擬那和離書,妾身已經琢磨著抄寫了兩份,夫君不妨抽空看看?」

紀晏清原本眉間的鬱結都散了些,想牽住她的手為她暖暖,聽了她這話,手卻滯在半空,逐漸僵硬。

他唇角幾不可查的弧度頓時收斂,垂眸睨著她遞到面前那一紙和離書,眼神凌厲森寒:「原來夫人對這事如此掛心。」

他樣貌生得俊美,本是能引得女郎們擲果盈車的美男,卻因著向來倨傲冷漠,又身居高位氣勢迫人,站在他身前,便沒人敢顧念那張臉何等風華絕代,只餘下怕。

洛漪卻不怵,仍是一副柔順乖覺的模樣。

「夫君乃是當朝首輔,為國為民鞠躬盡瘁,這般瑣碎事情,自然是該妾身為夫君分憂。」

在她眼中,和離只是瑣碎小事?

紀晏清的眉心又蹙了蹙,俊朗更沉,卻未發作,只是翻了翻和離書淡淡發問:「這和離書上,怎未提到如何安置你?」

洛漪搖了搖頭,垂眸溫順開口:「這三年有勞夫君照拂,妾身原本就耽誤了夫君,心下過意不去,哪裡還好意思要夫君安置?」

「京中本就物價高昂,你一個無親無故的一個女兒家,如何安身立命?」

紀晏清瞧著她那溫柔小意的模樣,眉心突突一陣跳:「即便要和離,也不急在一時,待我讓管家清點出宅子鋪面,再從賬上挪出銀子與你,再做打算。」

洛漪咬了咬唇,看著那俊臉上覆著冷意,也看出今日他恐怕不會捺印和離了。

若是平時,她恐怕就順著他的意乖乖退去,但這和離之事若不儘早,只怕會壞了計劃……

「夫君體貼妾身,實在讓妾身感激涕零。」

她抬起眸子定定看著他,態度堅決:「妾身這些年也攢了些傍身錢,打算回到老家開個小店,也能安穩度日的。」

她今日……就非得如此?

紀晏清被她那不露聲色的忤逆激怒,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意,捏著和離書的手逐漸用力:「夫人執意和離,那……」

「大人,陛下口諭,宣您即刻入宮。」

男人要去捉筆的手頓在空中,淡淡看一眼洛漪,才清冷開口:「備車吧。」

洛漪幾不可查的擰起了眉,面上卻還是平時那副嫻靜淑雅的笑意:「妾身幫夫君更衣。」

紀晏清看見那同往日並無什麼差別的乖巧笑意,眯了眯眼,暫且按捺了火氣。

「今日怕要晚歸,你用了膳便好好歇著,我睡書房。」

洛漪恭順點頭,為男人穿上紅色的蟒服,又細心為他披上狐裘。

紀晏清的臉色終於好看了許多,深深看她一眼,由僕從撐著傘步入雨中。

洛漪的唇角一點點繃緊,兀自回房。

天色烏雲密布,雨勢逐漸變大。

她捏著有些濡濕的裙角,漫不經心的脫下了外衫。

窗戶忽然吱呀一聲響,似是外面的風太大吹開了窗。

洛漪沒有回頭,自顧自走向屏風后的浴桶。

待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屏風后,一道黑影出現,手中寒刃映出一雙冷厲陰鷙的眸。

黑衣人握劍便要斬向屏風后那道裊裊婷婷的身影,一隻飛刀卻准准割開他的喉嚨。

他到死都雙目圓睜,全然不知自己緣何失手。

「主人,屬下救駕來遲,可有驚擾主人?」

洛漪躺在浴桶中,聽著外面清越恭順的聲音,又看著屏風上濺起的一點血跡,搖了搖頭。

「無妨,將那人處理乾淨,莫要被人查出異常。」

外面那著黑衣的女人臉色泛白,卻跪在地上,脊背挺拔:「是,主子,御史宋誠已死,應天府的人並未看出異常,定為切腹自裁。」

洛漪漫不經心的撩著桶中的水,聲音清越卻微冷:「甚好,那就……下一個吧。」

……

「不過月余,南安已經有九位權臣相繼自裁,皆留下書信,闡明自己在任時貪贓枉法的勾當,看樣子,南安恐怕要亂了。」

龍椅之上,穿著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憂心忡忡:「今日御史宋誠亦在府中自盡,這些死去的南安臣子皆是主和派,朕怕……」

紀晏清坐於下首,鳳眸閃過一抹晦暗光彩:「陛下是擔心,南安那邊又動了開戰的心思?」

皇帝頷首,愁容滿面道:「眼下南安朝中大亂,人人自危,南安皇帝本就昏庸,恐怕稍一挑撥,又要伺機而動了。」

「這些年大燕和南安連年戰亂不斷,好不容易有些議和的苗頭,現在……恐怕只能增派戍邊的將士,又要勞民傷財了。」

紀晏清摩挲著手上那枚翠玉扳指,臉色淡然。

「陛下,臣已經派人去了南安,也稍稍有了些線索,那些重臣,恐怕不是自殺。」

他深深看一眼龍椅上眉眼含郁的皇帝,若有深意般開口:「何況,與其想著如何防備南安的狼子野心,不如先下手為強,趁他朝中大亂,藉機……」

皇帝驚愕的抬起頭,對上紀晏清黝黑深邃的眸,心裡頓時一驚:「首輔的意思,是想進攻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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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王爺再也不要體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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