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帝王之血
第044章帝王之血
白筱仰看著他,好象每一次呼吸,胸口都痛得透不過氣,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竹傘歪過一邊,冰冷的雨水順著他們的衣領直灌而下,然身體之冷卻哪及得心裡的冷萬分之一,「不該如此,這些都不該你來承受。」
古越將容若放下,把竹傘撿起塞到他小手中,抹去小人兒臉上雨水,才直起身,突然一把將白筱拽入懷中,緊緊抱住,唇緊壓向她的唇,嘗到她唇上被咬破的血腥味,眼角微微一跳,心被劇痛瞬間卷襲。
白筱好想在他懷裡失聲哭出來,老天不該如此不公平,不該這麼對他。
他自小大到大,無一日好過,受盡了人間凄苦,剛剛有所轉機,卻要生生的取了他的性格,不該如此。
她想哭,這時卻哪裡敢哭,實在不願再給他添加痛苦。
然再怎麼忍,淚仍奪框而出,怎麼也止不住。
她慶幸這場大雨,雨水和著淚水流去,他不會看見她在哭,起碼此時他心裡會少一分疼痛。
不管她再如何掩飾,在他懷裡的身體仍不自覺的抖,那是心痛到深處,是她自己都再無法剋制的顫抖。
被雨水打濕的衣裳緊貼著他結實的後背,她環過他後背的雙手,緊的象是怕一鬆手,他便會離她而去。
她的唇冰冷,不住的輕顫,緊緊抱住他,想回應他的吻,唇卻哆得不受控制。
當年容華離她而去時的恐懼再次將她層層疊疊的包覆,雖然存了心與他同生共死。
然而她明白,自己結束的只是這一世,而他卻是永生。
說是同死,其實不過是她換一個地方為失去他而痛苦。
還沒分離,離別之痛已經卷卷襲來,如噬骨般鑽進她的四肢百骸,痛得怎麼也穩不住牙根,實在止不住唇上的哆嗦,強忍著抽搐,在他的狂肆的***中不住低聲輕喚他的名字,「古越。」
短短一年半的夫妻,他的名字卻銘刻進她心裡,直至永遠。
任她怎麼掩飾,她不住顫抖的身體和哽咽的聲音都泄漏著她的內心的恐懼和痛楚。
他無論身還是心,無論再痛,都是無防,但他受不得她有絲毫疼痛。
然感覺到她的這份心痛,又有一縷幸福甜意慢慢流淌開來。
她痛,他會心疼,只要有愛,又豈能不痛。
白筱對他的這份愛,讓自小與兄長相依為命,從不知何為愛的他,如同手中緊攥著的一點光明,如今這點光明將去,他如何能當真釋懷,然不能釋懷,又能如何?
胸中情潮翻滾,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忌憚的吻著她,如同他第一次吻她時那般霸道狂虐。
她是他的妻子,而他是她的夫君,他們之間的溫存僅此一次,這將是他最後一次親近她,何需再有所保留和隱忍,藏在霸道後面的不舍柔情纏綿輾轉反側。
眼框陣陣滾燙,有熱淚湧出,湧出的淚瞬間便被雨水衝去,他不捨得她。
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一世再無遺憾,但內心深處終是不舍。
繆繆紅塵,她是他唯一的眷戀,叫他如何能捨得?
然此時卻不能不舍。
順著面頰而下的雨水淌進嘴中,淡淡的咸,他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心裡的痛撩到極點。
這些年來,一直看淡生死,這時方知,他根本沒有看淡。
戰場上的萬箭穿心,死不過是瞬眼間的事,又有何痛之有,而他卻得讓她看著自己一點點死去,到這時方知,死去將會讓他痛成這般。
眼角餘光,活屍離他們只得數丈,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內心之痛,緊抱著她的手臂慢慢放鬆。
白筱心裡一涼,竟有些憎恨被封去仙術的自己,空有一身的本事,落在這凡間,竟全然施展不出來,這麼個上仙,又有何用,將他抱得更緊,再忍不住,聲音帶了哭腔,「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他暗嘆了口氣,將她重新摟緊,唇輕貼著她被雨濕透的耳鬢,「筱筱,我又何嘗捨得,然我們只能舍,時間無多了,為我把風。」
白筱身體一震,不舍……這是古越第一次在她面前不掩他的怯弱,他也是不舍,但不得不舍。
閉上眼,將再次湧上的淚咽下,緩緩墜下緊抱著他闊實的後背的手。
「爹爹,娘親。」裙角被拽了拽。
白筱落眼看去,扛著竹傘立在腳邊小人兒,吃力的仰臉看著他們,「爹爹,娘親,你們怎麼了?」
「開心些,別讓若兒看出什麼。」古越在白筱耳邊輕輕一吻,蹲***,笑了笑,將小人兒抱起,坐在知秋為他備下的木椅上,「沒事,我們要開始了,爹爹和若兒一起殺死這些妖人,保護百姓,可好?」
「好。」容若點了點頭,被雨水洗過的黑眸閃著興奮的光芒,更顯得晶瑩通透,純凈如水。
古越從容若手中取過竹傘,遞給白筱。
白筱撐了傘,緊依在木椅旁邊。
方才離古越和白筱近的親兵已然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心裡象灌了鉛一般,將胸膛實實的壓住,又悶又痛,卻無人可以為他們的君王做些什麼,靜看著相擁相依的君王和皇后,淚止不住的流,又不敢泣出聲擾亂軍心,死咬著唇,生生的將這份痛憋在心裡。
牆上牆下的戰士們已然感到他們的君王有所行動,所有人靜靜的等候著調遣,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黑夜中只得交錯的風雨聲和宮外漸漸靠近的拖拉腳步聲,這些聲音和在一起,卻越加顯得死寂。
古越直看向前方,算準時間差不多了,慢慢的挽了衣袖,動作慢而沉著,沒有一絲抖動,將左手擱置在宮牆上,緊握著的拳驀然一松,握了身側佩劍,刀光過處,他左手腕上已劃下深深傷口,血流頓時如注般湧出,瞬間被雨水衝去順著宮牆而下。
而容若小小的手指尖上也留下一道小小的血口。
古越將手中重劍***身邊石板,一邊捏了容若的胖胖小小的指頭,擠著血滴往自己腕間血口,一邊笑看向他,「若兒,爹爹的這把劍,以後就歸你了,你可喜歡?」
「當真?」容若睨向豎在古越身側的重劍,喜笑顏開。
「當真。」古越笑著將他的手指放入口中輕吮,助他止血。
容若喜得快忘了形,依進古越懷中,便想去摸那劍,然被父親捉著手,卻不敢亂動。
白筱立在他們身邊看著容若開心的小臉,以及古越臉上寵溺的神情,更是心如刀絞,伸臂過去,攬了古越肩膀,將他靠向自己。
古越的頭輕靠著白筱胸口,神色鎮定的看著漸近的活屍,白筱卻是眼一瞬不瞬的看著靠在她身上的男人。
沒一會兒功夫,活屍已近宮門,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腳下冒起一股青煙,整個人莫名撲倒,眨眼間,撲倒在雨水中的活屍在青煙中化去,變成一癱濃血,被雨水一衝,四處流開,空中氣味更是腐臭難聞。
後面的活屍踩著前面未化完的屍體而過,然只要腳沾了地,便馬上撲倒。
重重疊疊,轉眼間已有大批的活屍化在雨水之中。
隨著雨水的不斷沖刷,古越腕中血水不住的流失,而下面的活屍也越來越多的撲倒。
白筱看見他唇邊蔑視不羈的淺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下面的活屍雖然不斷滅去,但懷中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冷,這感覺她再熟悉不過,心無休無止的沉了下去,將他緊緊抱住,只求能多留他一刻是一刻。
北皇得意的看著向宮門進逼的活屍,只消等它們攻破宮門,他就可以去擒下白筱,殺死古越,他的邪功只差一線便登峰造極,只要得了白筱,便可以如願,再加上這些活屍相助,就算上天來拿他,也奈何不了他。
這裡的天下是他的,以後上天的寶座也是他的。
他仰天大笑,彷彿已然看見自己坐上九重天上的寶座,那些自視清高的傢伙們盡數跪伏在他的座下。
「你笑得太早了。」一個清冷平和的聲音從他身後來。
北皇笑聲嘎然而止,速度轉身。
雨簾中一角雪白衣袍隨風而飄,沉黃的竹傘,略略抬起,露出一張清瀟俊儒的面龐,頭頂束髮緞帶隨著墨黑長發翻飛開來。
面頰少些血色,白如他身上衣衫,一雙眼卻黑得深不見底。
北皇飛快的看向宮牆上同樣的俊美面龐,驚愕的再看向眼前文溫而雅的身影,臉色大變,「容華?」
「難得冥王還認得在下。」
北皇後退一步,「不可能,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容華微微一笑,依然從容淡然,眸子里的冷寒卻直刺入對方身體,讓北皇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不是死了嗎?」
「我死也罷,活也罷,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不能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容華背在身後的手一轉,隱在夜色中的黝黑天方畫戟,槍尖指了北皇,一道光暈順槍而過。
「古越小子那些精兵都敵不了我的活屍隊,就憑你還能反上天?」北皇眼裡浮起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