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火蠻牛群

許緣的樓閣共有三層，飛檐翹角上都掛著風信鈴鐺，牆壁上精雕細琢著栩栩如生的壁畫。

進入樓閣，許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的內部典雅，檀香木桌下放置著一個紫金香爐，溢出的縷縷香霧沁人心脾，牆壁上皆有白玉浮雕。

檀木桌上擺放有名貴的字畫、書冊、符筆、符墨等物。

許緣走到桌前坐下，意識逐漸進入識海，注視著流露出荒古氣息的神秘古鏡。

只見鏡身遍布玄奧的紋路，鑲嵌的寶石向外延伸，最終隱沒於鏡面。

「自出生時就跟著我，也不知道這件寶物究竟有何作用。」

這一世，許緣出生時，識海就蘊養著這件神秘古鏡。

可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沒摸清楚神秘古鏡的妙用。

最初的時候，鏡身上的寶珠全都暗淡。

但現在有一顆寶珠內含縷縷白霧，還差一絲白霧就能徹底充盈。

「這顆寶珠每隔一個時辰，都會凝聚出一絲白霧。」

「再等一會，等到寶珠內充滿白色霧氣，說不定鏡子就會有變化......」

許緣很有耐心的注視著古鏡，心中自語。

過了一個時辰，古鏡上的寶珠逐漸凝聚出了一絲白霧，內部完全充盈，溢出光芒。

許緣試著運轉靈識觸碰寶珠，結果眼前發黑，頭暈目眩，下一刻趴在桌面。

............

荒山野嶺之地，長空湛藍，潔雲飄蕩，金烏在天際盤旋，溫度熾熱。

「這裡是哪裡？」

等到視線恢復，許緣察覺到自己出現在了陌生之地。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地面的泥土很是濕潤，道路泥濘，雜草叢生，路邊的古樹蒼勁挺拔，枝葉茂密，蟲鳴聲不絕。

突然出現在陌生之地，許緣心中略慌，下意識的檢查了自身。

隨身之物全都消失不見，但練氣境五層的境界還在，心中勉強有了一絲底氣。

冷靜下來，許緣猜到自己出現在荒野，很可能是神秘古鏡的原因。

「不該魯莽行事的，現在我該怎麼回去？」

許緣察覺到識海中的神秘古鏡不見蹤影，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

他眼含無奈的掃了眼四周的景色，辨認了一下方向，準備先探索此地，再尋找回去的辦法。

只不過偏僻的荒山野嶺之地，人煙稀少，很難見到行人的蹤跡。

許緣在荒原上晃蕩了半個時辰，根本沒看見人影，只有飛禽時而掠過長空。

不過他發現荒野的山嶺丘壑，沼澤濕地，跟金陵縣西境的地勢幾乎相似。

要是再往西行走十餘里的話，都能進入連綿不絕的山脈。

「這荒涼偏僻的區域，真的是一個活人都沒有......」

「但這裡的地勢有些眼熟，給我一種還待在金陵縣的感覺。」

找了個樹蔭之地休息時，許緣心中嘀咕了兩句。

依靠著古樹，他望著湛藍的長空，意識發散，琢磨著如何走出荒野。

若此地真是金陵縣的話，自己只需要按照目前的路線，繼續往前走數個時辰，應該就能找到鎮子或者村莊......

就在許緣沉思的時候，大地傳來了輕微的震動，短時間內，震動感不斷增強。

可以看到，遠處揚起漫天的塵土，地面上的細碎石子和枯葉劇烈晃動，荒原上的食草野獸四散而逃，水坑中的泥水濺起一圈圈的漣漪。

「怎麼回事？」

許緣收斂念頭，轉頭一看，臉色劇變。

只見一位八九歲的孩童身影迅疾如風，正朝著許緣的方向跑來。

孩童的臉色稚嫩，五官端正，模樣俊秀，有雙劍眉，氣息十分不穩，目前顯得有些狼狽，正在奪命而逃。

在他身後，追著凶狂暴動的火蠻牛群，它們體型龐大，渾身呈赤紅色，鋒利的牛角能輕易擊穿石塊。

可以看見，火蠻牛群的數量約有數百上千頭，聲勢浩大，踩得地面傳來劇烈震動聲。

你奶奶的，別往我這邊跑啊！

終於見到人影，可許緣卻心情一沉，望著飛奔過來的孩童，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跑！

追趕孩童的這群火蠻牛群可不好惹，它們極度記仇，能追殺仇敵數天不休息，許緣是一點都不想跟它們有摩擦。

尤其是這種大規模牛群，內部肯定有數十頭的九品火蠻牛，實力堪比練氣境修士！

要是給追上，指不定會被誤傷，要是運氣差點，還有可能被憤怒沖昏牛腦的牛群給撞死。

「前面的道友，你等等我！」

許清風看見許緣轉身逃命，稚嫩的面龐浮現出焦急的神情。

他催動腳下的「神速靈符」，驟然加速之下，轉眼就出現在了許緣身後。

許清風一把抱住了許緣的大腿，脆聲道：

「道友，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給你『神速靈符』，你帶我逃脫火蠻牛群的追殺，事後我有機緣相贈。」

說話間，他拿出了數張「神速靈符」，眼淚鼻涕橫流，目光懇求的望向許緣，小臉露出了可憐的模樣。

一路逃亡，許清風體內的靈氣幾乎耗盡，只能求許緣出手相救。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許緣見到許清風將火蠻牛群引向自己這邊，心中很是憤悶。

可等到許清風抱住自己大腿，許緣察覺到血脈隱約浮現共鳴，心中不自覺產生親切感。

「罷了罷了，丟下一個小孩讓他被蠻牛群踩死，實在是過於殘忍......」

「反正有「神速靈符」，逃命肯定沒問題......」

許緣稍作猶豫，還是接過了「神速靈符」，將其貼在身上。

運轉靈氣催動靈符，許緣的速度飆升，提著許清風一路狂奔。

一時間，荒原上有數百上千頭的火蠻牛在奔騰，瘋狂的追趕著許緣兩人，一副誓要撞死他們的模樣。

逃命兩個時辰，許緣遁入到了連綿不絕的山脈當中。

山脈當中充斥著毒瘴迷霧，兇險異常，其中地勢崎嶇，山路坎坷，危機四伏，棲息著各種毒蟲猛獸。

像是山間泥土中一隻看著很普通的蟲子，很可能下一秒就會咬死進山的修士。

正因山脈中地勢崎嶇，危機四伏，許緣才會逃到此地，從而躲避火蠻牛群的追殺。

「這些火蠻牛真是難纏，怎麼都這麼犟......」

「我就不信了，都逃進兇險的山脈當中，還緊追不捨。」

許緣運轉靈氣化作光罩護住自己，隔絕了毒瘴，一路跑到了一座小山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看見追擊而來的火蠻牛群在山脈前停下腳步，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至於許清風，則是一直被許緣提著，他小臉緊繃，雙眼微微閉合，正在吐納靈氣，恢復自身狀態。

逃命兩個時辰，許緣臉色略顯疲憊，想著在山脈中休息片刻。

他運轉靈識，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野草叢生的山間小道當中。

繞了大半個時辰，許緣找到了一個天然的山洞。

山洞空曠潮濕，牆壁上長滿了青苔，陽光沿著縫隙落下，照亮了內部情景。

中間區域有一個小水潭，潭水清澈見底，底部有拇指頭大小的靈泉眼，溢出的絲絲靈氣精純。

許緣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透過山洞，俯瞰著山間的地勢和風景，總覺得有些熟悉，自語道

「怎麼感覺這裡很眼熟，很像是蠻荒山脈。」

許清風一直跟在許緣身邊，他盤腿坐下，聞言眼神古怪的看了許緣一眼，道：

「這裡不就是蠻荒山脈么？」

「再往北走十餘里，就是金陵縣許家的領地。」

嗯？這裡是蠻荒山脈？

往北走十餘里就能抵達金陵縣許家的領地？

許緣愣住了，這麼說的話，自己是被古鏡給傳送到了家族領地附近？

難怪看著地形熟悉，原來我一直在家門口亂晃......

想明白這一點，許緣心中有些好笑，心情逐漸放鬆，轉頭看向許清風，問道：

「剛才你說救你一命，有機緣想送，具體是指什麼機緣？」

許清風聞言，認真的打量了許緣兩眼，小臉稍稍沉吟，有些肉痛的拿出了一個墨綠色的玉佩信物。

這件玉佩信物上精雕細琢著玄奧的紋路，正面刻著「妖鬼」兩字，背面黑霧繚繞，溢出的絲絲霧氣給人一種寒氣凍骨的感覺。

許清風將信物遞到了許緣面前，一副「你撿了便宜」的語氣，道：

「這件信物是我一位長輩珍藏的古物，據說跟一座遠古遺迹有關，其內蘊含上古傳承，現在給你了......」

在遞出玉佩信物的時候，許清風小臉顯得猶豫，露出了戀戀不捨的表情，像是下一秒會突然改變主意，重新拿回信物一樣......

長輩珍藏的寶物？

可這玉佩怎麼看著像是妖鬼宗的引薦信物？

許緣看了眼信物，眼眸逐漸變得深邃。

受到上一世的影響，許緣比較喜歡閱讀奇聞軼事的遊記。

以往他在家族藏書樓里讀過一本古籍，其中記載了金陵縣「妖鬼宗」的引薦信物。

若是沒記錯的話，古籍上的引薦信物，跟許清風拿出的玉佩一模一樣！

許緣運轉靈識掃過玉佩，只覺得一股邪氣襲來，愈發覺得眼前的玉佩就是引薦信物。

他磨了磨牙齒，看向許清風的目光顯得不善。

呵，拿個魔宗的信物糊弄我，覺得我讀書少，沒見過世面？

剛才將火蠻牛群引向我這邊，害得我也被一路追殺，還沒找你算賬。

現在還敢耍我，真當我沒脾氣？！

趁著許清風體內靈氣所剩無幾，許緣輕易將他提起，揮掌使勁的拍打其臀部。

「熊孩子，讓你坑我！差點把我給坑死了！」

「讓你耍我，拿個魔宗的信物，就敢說是長輩珍藏的古物！」

「不打你一頓，真是難解心頭之氣！」

小伎倆被拆穿，許清風心中發虛，剛想狡辯，轉眼就被許緣提起，臉色大變。

巴掌的聲音清脆，抽打的許清風發出慘叫。

他不停的掙扎，臉色漲的通紅，不停大喊道：

「混蛋，你趕緊住手！」

「我可是吞幽府許家的嫡系子弟，就算金陵縣許家的許白都得禮讓我三分！」

「你識相點就放我下來！」

許清風也察覺到自己跟許緣之間血脈有微弱共鳴，加上此地是金陵縣，他下意識覺得許緣是金陵縣許家族人，故而自報家門。

許白？他不是家族兩百年前的族長么？

許緣聞言，愣了一下，稍稍放緩了手速，眼神疑惑。

沉默了一小會，許緣意識到事情可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他看向許清風，試探性的問道：「現在是啟靈歷多少年？」

許清風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不爽的說道：

「當然是啟靈三百五十九年啊！」

什麼？

現在是三百五十九年？

我......我這是來到了兩百年前？

想到自己生活的年代，許緣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放開我！」

許清風不滿的掙扎著，小臉充滿了怒意。

麻煩了，我怎麼來到兩百年前！

這該怎麼回去？

許緣嫌棄的丟開了許清風，有些頭痛這個問題。

想了半天，他也沒能想出解決辦法，心情顯得苦悶。

許清風被丟開后，瞪了許緣一眼，很不爽的走到小水潭邊坐下。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起身的時候，驚醒了泥土中一隻棕黃色的「六眼噬魂蟲」。

望著清澈的水潭，許清風稍稍平復了心情，想起老祖的囑咐，從儲物玉佩中取出了一顆種子，種在了靈泉眼旁邊。

同時，它還拿出了一個蠶蛹，塞到了泉眼旁的泥土當中。

這一切都被許緣看在眼裡，他壓下心中的煩悶，好奇的問道：「你在幹什麼？」

許清風鄙夷的看了眼許緣，道：「我在給後來者留下機緣！」

他緊接著拿出一顆幻境珠，很是驕傲的說道：

「現在種下靈桃樹，埋下紫蠶蛹，等到數百年後，若是有緣者來到此地，撞破我布下的幻境，就能得到成熟百年靈桃和成年的紫蠶，想來就是一樁美談。」

說話間，許清風催動了幻境珠，使得小水潭「消失不見」。

最後，他將幻境珠藏在隱蔽的石縫當中，滿臉得意的看向許緣，像是自己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等待著許緣的誇讚。

「敗家仔！」許緣撇了許清風一眼，心中無語。

雖然不知道許清風種下的靈桃樹種子品級如何，但紫蠶蛹的珍貴程度許緣還是知道的。

在金陵縣的坊市中，一枚紫蠶蛹的市場價是一百二十塊靈石。

若是培育一百六十餘年，待到紫蠶成年，價值往往能翻十倍！

其原因就在於紫蠶吐出的絲線具有諸多妙用，既能用於煉器，也能用於製造上百種靈符紙。

可這麼珍貴的紫蠶蛹，卻被埋在了此地，實在是暴殄天物。

許緣剛想勸許清風，要是不想要紫蠶蛹，可以給有需要的人。

可話還沒說出口，他的小腿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只見一隻寸許長的「六眼噬魂蟲」將利爪刺入了許緣小腿部位。

六眼噬魂蟲，是蠻荒山脈中一種令人聞之色變的毒蟲，在蠻荒毒九品毒蟲榜中位於第三十七名。

它們體型微小，擅長偽裝，可以隔絕修士的靈識，行蹤難以預測，能輕易破開修士的靈氣護罩。

若是低境界的修士不慎被咬中，會在短短瞬息間死亡。

「該死，怎麼會在山脈外圍碰上六眼噬魂蟲......」

許緣被咬中之後，只覺得頭暈目眩，下一刻意識昏迷。

............

金陵縣，許家。

許緣意識逐漸清醒，揉了揉眉心，掃了一眼熟悉的環境，心中鬆了口氣。

「我......這是又回來了？」

他的意識進入識海，發現古鏡上原本充滿白霧的寶珠重新變得暗淡。

「剛才的是夢境？」

「還是我真的回到兩百年前了？」

許緣百思不得其解，可轉眼想到自己竟然被六眼噬魂蟲咬死，心中有些尷尬。

「在山脈中被給毒蟲咬死了，真是丟臉！」

許緣嘴角抽搐一下，起身準備去蠻荒山脈走一遍。

熊孩子種植靈桃樹，埋下紫蠶蛹的山洞距離許家不遠。

若是自己去到山洞，真的發現了靈桃樹和紫蠶蛹的蹤跡。

就說明神秘古鏡有讓人回到過去的能力。

若是山洞中啥都沒有，就說明剛才的經歷大概率是夢境。

許緣做足準備，清空了儲物袋，走出樓閣，一路直奔蠻荒山脈。

經過學堂的時候，裡面只剩白髮老者，正在捧著一本古籍。

「四海圖錄志記載：紅塵仙救下清風老祖，兩人結伴去往蠻荒山脈，休息于山洞當中。」

「老祖心血來潮，奉上長輩珍藏寶物，欲得仙人讚許。」

「仙人見老祖獻寶，心中甚慰，起愛才之心，撫臀檢測根骨，老祖受寵若驚，喜極而泣......」

白髮老者讀到這裡，臉色古怪，撫臀檢測根骨？

老祖喜極而泣？

怎麼聽著這麼奇怪........

白髮老者覺得清風老祖寫這段話的時候，故意隱瞞了什麼。

搖了搖頭，白髮老者沒有多想，繼續看古籍。

「驗完根骨，清風老祖於水潭種靈桃樹，埋紫蠶蛹，此等埋下機緣造福後人之舉動，甚得仙人稱讚，曰：麒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