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月入心間 第一百三十章 不足掛齒曹沐陽
極東「天海」。
御清真人在那不知是奔湧上天,還是天水下灌的接天海柱處現出身形,低頭向那海柱之下極深處看了一眼,便不再停留直往天上而去。
順著那海柱直上,遍布天幕的整片雲層也被這海柱捅出一個大窟窿來,細看下這厚厚雲層和先前在上鳴城天上之時楚雲辭落腳之雲一模一樣。
天浮雲,不同於尋常的天上流雲,不論是人是物哪怕是這噴湧上天的海水,都能被它所託舉,而當那道海柱穿過厚厚的雲層再往上去時,便是被這天浮雲托於天上的一片「天海」。
雲在海上,海在雲上。
如此奇景,當屬舉世無雙。
穿過天浮雲和被其托於之上的海水,御清真人懸浮天海之上,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這片被天浮雲所託的海面上竟還懸浮著一座小小島嶼!
當御清真人的身形穿過天海出現之時,那座島嶼之上便傳來了一道空靈的女子聲音:「師兄來此何事?」
向著那聲音而去,御清真人眨眼便至島嶼之上。
成片的紫竹遍布整座小小島嶼,其中隱約可見一座竹屋,但卻不是島嶼上的紫竹所建,而是尋常青竹。
竹屋門口,一名坤道背手而立,雖然只是普通的相貌和樸素的打扮,但配上這竹屋和紫竹林的襯托,倒也有一絲出塵之意。
御清真人落於這名坤道身前,「玄真,應是那位轉世了。」
「師兄說的是之前那召引之力?」
向御清真人喚作師兄,被背劍道人稱作玄真元君的坤道出聲向御清真人確認。
「不錯,但是出了些意外,前世之魂和今生之靈竟分離為二,前世之魂似乎也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而且據那轉世之身所說,他體內還有另外一道意識。」御清真人語氣嚴肅的同玄真元君說道,一雙眼同時又不停打量四周紫竹。
「還能有這種事?」玄真元君哪怕存世這麼多年,顯然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的發生,略微有些訝異。
「會有什麼影響么?」玄真元君向御清真人問道,同時注意到了他不停打量四周的目光,又冷哼一聲道:「再打這些紫竹的主意我就把你打下去陪那孽畜!」
御清真人將目光從紫竹林中收回,扯了扯嘴角有些悻悻然,向玄真元君開口道:「我看那前世之魂同今生之靈關係還不錯,又將清心訣也傳了給他,再加上那今生之靈修有聖心訣,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在楚雲辭和那背劍道人跟前一副高人風範的御清真人,在這位名義上還是其師妹的玄真元君跟前,完全不見任何風範,若是不知道的說不定還以為玄真元君乃是御清真人的師姐或是師父……
「師兄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事?」玄真元君語氣一如既往的空靈出塵。
「這事可不是小事,若真是那位,可沒人能保證如今的他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御清真人正色道。
「轉世之人有何異常么?」玄真元君問道。
「同先前那個老瘋子一樣,將煞氣引入體內化作煞元運使。」御清真人隨口道,「不過跟那老瘋子不一樣的是,他靠的可不是外力做基礎坐鎮三庭。」
三庭,自然便是靈府、中庭和華池。
「靠的不是外力?」玄真元君口中重複,隨即想起了一種情況來……
「哦對了,風倚刀也在他手中。」御清真人似是突然想起補充道。
「哦?」玄真元君眉峰輕挑,「這兩位可真是糾纏不清啊,竟然這樣都還能牽扯到一起。」
御清真人撇了撇嘴,「誰說不是呢,正因如此我才任由他去,否則早就給帶回玄都看著了。」
玄真元君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被天浮雲所託舉的天海,目光直直透過天海看向了海柱之下。
趁著玄真元君查看海柱之下的功夫,御清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向紫竹林中,沖著相比其它紫竹更纖細的一支揮手便斬去,一掌過後,那纖細的紫竹竟只留下一道白痕,並未斷開。
「大意了!」
御清真人口中驚道,此時再動用兵刃已然來不及,玄真元君突兀的出現在御清真人身後,一掌便將其拍飛。
穿過天海,砸落天浮雲,御清真人的身形從那海柱之中逆流直下!果然如玄真元君先前所說,將他打入了海底!不過好在玄真元君並未真的將其打入那些鎖鏈之中。
四千多年的時間,自從玄真元君在「人仙之戰」過後的那場大戰末尾得「道」之後,御清真人就再也沒能打得過自己的師妹……
在御清真人的身形墜入那海柱之下萬丈海底處,一雙豎瞳巨眸亦是從黑暗之中睜開,沒有看向落在身邊的御清真人,反而抬起向上望去,似是穿過深海和雲層看到了那天海島嶼上的玄真元君……
春草鎮。
得了楚雲辭確認已經清理完血煞之氣,花螢向楚雲辭點了點頭,轉頭又向身邊一名靈符觀弟子開口道:「去通知百姓回鎮子吧。」
得知血煞之氣已經被清理乾淨的消息后,不止靈符觀的弟子們驚訝,就連那些鎮子外的百姓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方才看著漫天的腥紅血霧包裹整座鎮子,他們都以為恐怕得好幾天才能煉化完成,甚至有些動作快的人都已經紮好了簡易棚子鋪上了被褥。可還不等他們忙完坐下啃口乾糧,就見那包裹鎮子的血霧已然消失,接著就是靈符觀的弟子來通知可以回去了。
激動的百姓們蜂擁入鎮,向著那道仍盤坐在地的身影聚去,春草鎮的鎮長同樣懷著激動的心情,朝楚雲辭小跑而去。
「可是這位少俠將煞氣都清理了乾淨?」鎮長聲音帶著些許激動的顫抖,向一旁的靈符觀弟子問道。
聽著耳邊的嘈雜聲,楚雲辭睜開雙眼站起身來,看著將他緊緊圍住的百姓,也不再像當初上鳴城那般奪路而逃。
得了靈符觀弟子的確認,鎮長立刻便向楚雲辭的手握去,口中感謝道:「多謝少俠,多謝少俠啊!不知少俠怎麼稱呼!真是多謝少俠啊!」
鎮長的口中不斷的重複著道謝,激動的心情甚至都沒什麼言語能表達,這可怕的血煞之氣已經讓全鎮百姓提心弔膽了這麼長時間,現在終於解決,自然心頭對楚雲辭和這些一直守在此處的靈符觀弟子們都感激不盡。
雖然血煞之氣對於一地的影響終究有個範圍,可是對於他們這些尋常百姓來說,生活了這麼久的地方,若非真是逼不得已到了最後一步,否則誰又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呢。
從小長大的地方,哪怕期間或許會對他有過嫌棄,或許會覺得這方小池塘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或許會覺得沒有那些大城大鎮繁華,或許會覺得滿足不了自己的慾望,等等等等……
可是不管是從未離過這片小地方的人,或是外出遊子行過半生,最終當想起自己長大的這片土地時,任誰都會留有依戀之情。
更不用說那些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當陽光暖洋洋的灑下,或是當月光洗去嘈雜,他們入目之處,皆是自己這一生的故事,不管那故事是否波瀾壯闊,是否一地雞毛,總歸走過了一生的風風雨雨,當再回首時,有些人的身旁早已無人,只剩這回憶陪伴,度過餘生……
看著百姓們激動的神色,特別是那些老人們發自內心的感謝,楚雲辭的內心也受到了些許觸動,特別是看到那些身旁並無人攙扶的老人時,他甚至有了些許的感同身受。
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是他們寄託回憶的地方……
輕輕拍了拍鎮長的手,楚雲辭搖了搖頭道:「你們能留在家中,恢復正常的生活就行,我的名字不重要。」
「重要!怎麼不重要!」
不止鎮長,就連周遭圍得嚴嚴實實的百姓都開始向著楚雲辭連連出聲,盼他一定要留下個姓名。
「不過一個名字而已,真的不足掛齒。」楚雲辭向著周圍的百姓們說道。
可是不管他怎麼說,這些百姓都非要他留下個姓名,看著百姓們激動的面孔,楚雲辭突然又想起了那日在上鳴城中被曹沐陽推向一眾百姓的場面,似是又想到了一些其它的有趣事來,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如果是曹沐陽碰到現在的這種情況,他一定會齜牙咧嘴的向眾人挨個介紹起自己的名字吧,恐怕就連仍在牙牙學語的稚童都免不了被他拉著教導如何念他的名字。
甚至就連他咧到耳根的笑容,和臭不要臉同百姓們揮手的畫面,都開始在楚雲辭的腦中浮現出來。
楚雲辭再抬頭,連一雙眸子中都滿含笑意,向著鎮長和一眾百姓開口道:「不足掛齒,曹沐陽。」
江鈴和夏侯宇等人見楚雲辭如此,心裡微微愕然的同時也驅散了擔憂,同他一起開心了起來。
開心楚雲辭終於真正的走了出來……
隨著楚雲辭、江鈴、夏侯宇和陸昭昭他們一路西行,奔去那些被血煞之氣侵蝕的村村鎮鎮,每過一處清理完血煞之氣被人追問姓名之時,楚雲辭總會忍不住的笑著同百姓們報上一聲——
「不足掛齒,曹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