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敲打
「怎麼,我說錯了嗎?」
自程默知道朱思宇的無理取鬧,多半是源於遺傳后,她對她已經疲於計較。
「不是!不管怎麼說,朝陽她是我姐,是你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你說話怎麼能這麼直接呢?」
「不然呢?我該怎麼說?她身邊的人怎麼個個都是混蛋?倒霉的事為什麼全擱她身上了?全世界他媽的怎麼都上杆子欺負她,辜負她?」
在程默看來,當一個人覺得全世界都辜負了她的時候,她要做的不是逢人便抱怨世界的不公,而是該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對這個世界有什麼錯誤的認識,抱了不該有的善意和期待。
對於朝陽,她只有恨其不爭,沒有哀其不幸!
因為憑朝陽的能力,身份,原可以活的不這麼卑微,不這麼憋屈!
「你……」
朱思宇被程默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憋出兩個字:「冷血!」
「我冷血?你怎麼不說,你們一家都擅長無理取鬧,無中生有呢?」
眼看和林敏約定的見面地點就要到了,程默把車拐進停車場,邊打方向盤,邊沒好氣的反問道。
冷靜了這許多天,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對曾經和朱思宇及其家人的怨懟亦不如陳年舊事剛剛被揭開時那般強烈。所以她現在對朱思宇的態度,已經算得上是「友好」了。
「喂!你說我就說我,幹嘛要扯上我家人?他們招你惹你了?」
不明所以的朱思宇,雖然對自己的父母多有怨言,但當聽到程默提及他們時,還是立刻站出來替他們辯解道。
不管她口裡的「你們一家」指的是自己的父母,還是那個令她哭笑不得的婆婆!
「他們還就招我惹我……」
就在程默心中的無名火快要燒到嘴邊時,林敏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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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依次坐在咖啡館的三角形木質餐桌旁。
程默最先開口。
「林敏?對吧?」
程默是以朝陽的名義,邀請林敏來此喝咖啡的。那女人,因為心虛,也極其配合的來了。
「對!是我!」
林敏看起來,很溫順,也很老實,一點不像能在高級美容院一次消費四五萬的人。此刻,面對氣場強大的程默,她顯得有些怯懦和慌亂。
「別誤會!今天請你來,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程默端起身前的咖啡,輕輕嘬了一小口,又換了個姿勢重新翹起二郎腿,看了一眼眼前老土又軟弱的女人,繼續道:「不是我要和你聊,是我的好友兼你現在的老闆娘朝陽,想和你聊兩句!」
朱思宇原就擅長寫劇本。表演,自然也不在話下。
「林大姐!我聽我家家安說,你和他,還有家萍,小時候是在一個村裡玩大的玩伴。你說你這來安市特意來投靠『我們』,我這…因為身子不方便,也沒好生招呼你,你可別往心裡去!」
朱思宇的話,說的很親善。開場,還算和氣。
今天,程默和朱思宇原本就打算一個黑臉一個紅臉,一個硬一個軟。目的就是要讓林敏知難而退。
就程默今早拿到的有關林敏的個人資料來看,她和楊家安應該還在曖昧期,並未突破底線。現在,只要把這野心勃勃的女人成功唬住,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家安媳婦兒,你客氣了!我……我就是在村裡沒啥活路,剛好來安市,遇上了……楊總,就地在這邊謀個生活罷了!」
林敏在旁人面前,稱呼楊家安「家安」以彰顯自己和老闆的特殊關係,一時改不了口。但話音剛落,就見程默和朱思宇臉色不是很好看,立刻又換成了「楊總」。
單聽眼前林敏的話,程默和朱思宇怎麼也不會想到,去安萍紙業上班不足三個月的她,已經成功從一名一線餐巾紙包裝工晉陞為公司出納,而今已是楊家安的貼身助理。
不僅如此,林敏還神不知鬼不覺的為楊家安織了毛衣和圍巾,買了領帶,還專門替他熬制家鄉的紅薯軋糖解饞。
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整日跟在楊家安身後,楊家安開車,她必坐副駕;楊家安開會,她緊隨其右;楊家安應酬喝酒,她又是拍背又是喂葯,對外人口中的「老闆娘」一稱,甘之如飴。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敏之心,女人皆知。
當然,除了整日在家伺候懷孕的小姑子,上學的小米粒,還要安心備孕二胎見不得天日的朝陽。
「林大姐,還是叫我朝陽吧!」
朱思宇口口聲聲一句大姐大姐的叫著,只把林敏叫的羞愧難當。
論年紀,她們其實不相上下。
不過,論出身,論顏值,論氣質,論學識修養,不管是朝陽還是朱思宇,林敏顯然都只能望其項背。尤其是,從她今日的穿著打扮與表現來看!
「聽說林大姐你的手藝特別好,還給我家家安織了圍巾,熬了糖!讓他很是懷念小時候……」
大家都是聰明人。聽朱思宇這樣說,林敏立刻坐不住了,結結巴巴解釋道:「都……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你……就……就別跟我客氣了!」
「不是我跟你客氣!這人吶,做人做事,都講求一個分寸,一個距離!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要越了規矩才好!你對我們家家安有情……有義,趁我身子不方便時,照顧他,體貼他,我向你表示感謝,這都是應該的。林大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朱思宇撫摸著自己不日就將臨盆的肚皮,綿里藏針地提點道。
「是!是!你說的對!」
林敏對楊家安心思不純,還被人看穿,這一點她無從辯駁。面對「正宮娘娘」的敲打,她的態度必須誠懇。畢竟,人家肚子里現在可懷著楊家安的孩子。
就沖這一點,就算楊家安真的被自己動搖了,也必不會在此刻拋妻棄子,選擇與她在一起。
顯然,這一局,她輸了!
林敏心中的算盤,可打的比誰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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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林敏談完回家的路上,朱思宇一直在沾沾自喜,為自己剛剛的表現洋洋自得。
誰承想,林敏這女人,與她想象中的大長腿白窮美小三形象,一點不沾邊。
這林敏看起來,又老實,又懦弱,還土的要命。就她還想撬朝陽的牆角,除非楊家安眼瞎。
「你以為林敏真如你看到的這麼窩囊,不堪一擊嗎?還有,現實不是電視劇,不是所有三兒都貌美如花,都能完美秒殺原配!」
程默只能說朱思宇有時候,真是天真的可愛!
「不然呢?」
「最好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的!一個人最可怕的地方,往往不是她已經實實在在展現在你面前的那一面,而恰好是她不想讓你看到的那一面。」
「所以,大哲學家,你從那矮窮矬的女人身上到底看到了什麼?」
程默沒有正面回答朱思宇的問題,只順手把車內的一個暗黃色檔案袋丟給了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林敏,平日的穿著打扮,表現出來的自信幹練,與今日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朱思宇很是費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為什麼要在我們面前裝可憐,裝無辜,扮土求饒?因為她想要最低限度的降低你對她的敵意和警惕。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向你宣戰的時候!」
「這女人也太……」
被程默這麼一點,朱思宇隨即釋然:「那經過今天的事,你說她會聽咱們的,乖乖辭職換工作,去你說的那個食品包裝廠上班嗎?」
「是你,你會嗎?」
「很難說!」
聽朱思宇這麼說,程默露出了老母親般的欣慰笑意。似是在說,這榆木腦袋,除了會作,總算聰明了一回!
「放心吧!我既然拉上你來演了這麼一出,就不怕她不乖乖就範!」
程默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商場如此,情場亦如此。
「你還留有後手?她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你手上了?」
朱思宇見程默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便猜到事情不簡單,連忙追問道。
「她上次和楊家安一起去鄰市出差,在酒店,半夜去前台拿了姓楊的房間的房卡,想和你那表姐夫製造點故事,結果被楊家安給轟出來了。這一幕,被酒店監控全程記錄!你說,我要是把這件事不小心給抖出去,她會怎樣?」
「程默!還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老天爺,真希望我們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不要成為敵人!」
程默被朱思宇神叨叨的祈禱聲逗得笑出了聲!略帶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你不配!」
「切!你這什麼眼神?」
朱思宇最不喜歡被人看扁,卻偏偏每次都被程默摁在地上摩擦。
除了認命,別無它法!
二人剛開始走,朱思宇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老太太打來的。
雖不情願,但她還是接上了。
沒想,聽筒那邊傳來一陣悲悲戚戚的抽泣聲,半晌才聽老太太哽咽著細細交代道:「思宇啊,我家亮兒,以後就交給你了!是我老太婆沒用,拖累了你們……」
這一聽,差點沒把朱思宇的魂給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