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好硬

寂靜的無人區，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三道匆忙的模糊影子穿梭，一閃而過，如同天空中疾馳而過的流星。

老大受到的猛烈撞擊傷勢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基本上已經完全恢復，即便殘餘的不適感也絲毫不影響他的正常行動。而為了保險起見，老大選擇第一時間帶領兩個小弟趕緊逃離這個地方，經歷過一次堵截，鬼知道還會不會遭遇第二波。

不過逃離期間，他也不忘記時刻關注著身後。

花臉男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後，就把他們給放了，雖然口頭上威脅著說「讓他遇見第二次絕不饒了你們」的話，不過並沒有真的為難他們，老大雖然實力一般般，但混跡了這麼久，對看人的眼光還是有自信的，眼前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不像是壞人，頂多也就喜歡嚇唬人。只是僅針對自己的主管判斷還是遠遠不夠的，畢竟兩人沒打過交道，接觸的時間也十分短暫，所以提起防範意識還是很有必要的，萬一這小子心性不定，又反悔了呢？

為什麼是小子？老大從他的行為包括語言中判斷出來他是一個年紀不大的人。

因此，老大幾人逃離的時候再次選擇了迂迴戰術，也就是時不時的繞圈子，還是繞大圈子，這一招意在迷惑對方，有極大的幾率可以使追擊者在一次次的迷惑中跟丟了目標。雖然方法老舊，笨重了點，但要相信前人的智慧，畢竟是這種法子很早以前就已經出現，早到無法追溯具體的時間，並且一直沿用至今天。

歷經更迭仍能流傳下來的東西，一定是值得信賴的。

就這樣幾個人也不知道兜了多少圈，確定身後確實再沒人跟來之後，閃身又一次消失在隱秘的角落裡。

老大這時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得以舒緩一直緊繃的神經。他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鬍渣稀疏，有點老成的臉。要說什麼最讓他心煩，這張臉應該可以排進前三名，每次有人看到他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用上尊稱，年輕人也就無所謂了，但他遇見過奇葩的，一個眼見得就40來歲的人竟也直接管叫他大哥，著實令他氣憤，他實際上也不過30出頭啊。可無奈，他也沒辦法，誰讓他就是長著這樣一幅不符合實際年齡的外貌呢？

老大扭過頭來，老二和老三也已經把面具摘了下來。老二人長得很普通，普通到扔到大街上也不會引起別人的過多關注，通俗點講就是路人臉，也被稱之為大眾臉，唯一不同的是長著一雙還算亮晶晶的眼睛，透著些許的機靈勁。至於老三嘛，人如其性格，一副憨憨模樣，基本上一眼看下就被立馬劃在了不聰明的行列之中。

老大看向他們的時候，老二老三也在看著他們的大哥，只是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異常神色，這不由得讓老大很奇怪，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在沉默了許久，老二緩緩開口說出了他心中的不滿，道：「大哥，我們兄弟跟著你就是想在如今的是世道上混出名堂來，可剛才你的所作所為太讓我失望了。」

老二對此顯然有很大想法，可是面對的是他的大哥，語氣自然也不能太強硬，矛盾之下，猶豫很久找到了一個恰當的形容詞，道：「也太，太卑微了吧。」

老大終於明白了他們異樣眼神的原因，隨即呵呵一笑，問道：「什麼是尊嚴？」

老二眼神發亮：「尊嚴就是頂天立地，寧折勿彎。」

老三附和挺起胸膛：「尊嚴就是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

聽到他們二人的答覆，老大開始笑著搖頭，道：「錯錯錯，你們都錯。」

迎著老二老三不解的神色，老大繼續道：「你們的說法，說好聽點叫剛強，說不好聽點就是愚蠢，一根筋。尊嚴是什麼？說起來無非就是人的一張臉皮，它代表著一個人的形象，形象固然很重要，可與身家性命相比，完全是無足輕重的東西。」

「連命都沒有了，還還有什麼尊嚴可談？」

見老二老三恍然有所明悟的樣子，老大趁熱打鐵道：「只要我們一直活下去，總會有機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把握住了，便可以一鳴驚人，咱們的目標是什麼，不就是要在這個時代中闖出一片屬於我們的天地嗎？到時候名聲有了，還會缺少尊嚴這種東西嗎？」

一番激昂的高談闊論，餅式充饑理念迅速侵佔了老二老三的大腦，他們瞬間好像打了雞血一般，直覺得精神思維在無限度膨脹，恍惚中彷彿感受到了來自山巔的風，耳畔聽到了眾星捧月的歡呼聲，而這一刻，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王者。

老大繼續他的演講：「成功之前的隱忍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在你們看來低三下四的態度，不過是活下去的一種手段罷了，你們只看到眼前的得失，卻不知道我們正在為以後圖謀，布局一盤大棋。」

「記住，能屈能伸，才是……王道！」老大最後以一句話作為收尾，他轉身背對著老二老三，從老二老三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老大斜揚起45度看著天空的姿勢，背影之中透出的蕭條無不在訴說著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孤獨感。

老二老三見此情景，心頭大為震撼，他們沒想到老大為了他們隊伍的發展竟然想的如此深遠，同時也為自己目觀短淺，誤會了老大而覺得無地自容。兩人這時彼此深深對望了一眼，看到了彼此內心的堅定，而後一起上前，各自把一隻手搭載了老大的左右肩膀上。

老二：「大哥，我們懂了。是我們太年輕，以後還要多跟大哥你好好學習。」

老三：「大哥，放心，你不是一個人，有我們在，我們會一直跟在你的身後。」

老大聞言，背影中流露出絲絲顫抖，而後又轉過身子，三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老大感慨道：「我們兄弟，一起加油。」

「加油。」老二老三跟著也定定重複道。

卻不知，老大感動的底下的臉上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正在綻放。

老大當然也有他的小算盤，今晚接連的遭遇，無論是從實力層面還是心理層面都給了他們很重的打擊，導致隊伍中已經出現了不自信的負面情緒，這種負面情緒對於一支隊伍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嚴重甚至足夠擊潰隊伍的凝聚力，這也是隊伍分裂的罪魁禍首，所以作為隊長的他有必要站出來穩定一下軍心，而這個時候沒有比打感情牌再好的方法了，不但可以決絕掉隱患，還把自己在隊員心中的形象拔高，一箭雙鵰，何樂而不為呢？

雖說只是最初級的手段，但老大認為對付他兩個腦袋不是很靈光的兄弟足矣，作為一對之長，他有信心將他們兩個拿捏的死死的。

換句有些自誇嫌疑的話，跟自己比起來，他倆還嫩了許多，這不，幾句話，他倆到現在還感動的無以復加呢。

就這樣，老大不停的拍打著兄弟二人的後背安慰許久，他們兩人的心緒才稍稍緩和一些，不過看向老大的眼神中的尊敬之色經久不衰。

既然堅定了跟隨老大的步伐，一切當然需要聽老大安排。

老二問道：「大哥，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對於這個問題他一早就已經有了方向，因此老大隻沉思片刻就有了答案：「我們踩點去。」

踩點是業內的行話，指的是對任務的目的地進行詳盡考察，以便制定對應計劃。

老二老三一聽，內心已經開始澎湃起來，心道老大這是決定開始有大動作啊，果然如老大所說的那樣，隱忍活命便是為了把握機會，而現在眼前不正好有一個大機遇嗎？

由此他們看老大的眼神更加充滿敬意。

老大不知道他兩個兄弟的想法，他有此安排自然有他的想法，就是三個字苟起來。追殺有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他們第一次僥倖逃過，第二次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因此，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保住小命，直到任務開啟。而目前看來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一個，也就是任務的目的地。追殺的人不會想到他們逃到那裡去，退一萬步講，即使想到了，也不敢輕易下手，而他們完全可以憑藉天然的優勢擺脫追殺。

對於這個高明決定，老大心裡直不住誇讚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

而既然有了計劃，他們也不敢再多停留，就立即動身起來。

…………

重新回到藍月酒吧的唐明遠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心裡叨念著：是誰在想自己。

已經醉酒醒來的趙剛幾人正按著太陽穴，他們的體質遠超常人，分解酒精的速率也是常人的好幾倍，雖然醉意已經驅散大半，但酒精帶來的副作用並沒有得到良好的緩解，就比如說頭疼，暈眩。當然，暈眩也僅僅是輕微的。

聽到聲音后，包括張棟也轉頭看了過來，但見到是唐明遠，張棟問道：「這麼長時間，你去幹嘛了？」

沒等唐明遠接話，趙鋼先說話，語氣憤然：「八成是找那個戴蛇頭面具的姑娘了，狗男女從剛進門就勾搭上了。」

唐明遠不置可否，聳了聳肩，如果按照實際情況來說，他確實跟那個女人又見了一面。

見他不反駁，趙鋼繼續挑釁：「我就說，單獨行動，絕對沒有好事，被我給說准了。」

唐明遠這才回到：「隨便你怎麼說，我不跟酒量差的人計較。」

趙鋼太陽穴感覺又強烈的跳動了幾下，他忍住想一拳打過去的衝動，眯著眼質問道：「我懷疑你一直給我們下套。」

唐明遠知道他指是的什麼，就是設計他們醉酒的計劃，他當然不能承認了，因為趙鋼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許鳳還有老劉兩個人也一齊投過來攝人的目光。得罪趙鋼一個人無所謂，一下子三個一起得罪，這，這多阻礙隊友之間美好情誼的發展啊，他們以後還要並肩作戰呢，萬一哪天自己正在跟怪物纏鬥，一個不小心背後挨了一刀，多尷尬。

唐明遠假裝不知道，且極力否認，並露出驚訝而傷感的表情道：「怎麼可能，這話太傷我的心了，你誤解我我忍了，你們還不了解我嗎？」

你們分指許鳳和老劉。

老劉別過眼，表示他不趟這趟渾水。許鳳也趕緊低下頭不再看唐明遠這邊，因為剛才他察覺到了唐明遠向他看來的視線中帶著一絲的威脅味道，雖然很淡，不過有著大把類似經歷的他警覺性早不是剛入隊那時的他可以比擬的。

少說話，少參與，兩少原則是他最新領悟的道理，從隊長給他單獨加練期間得來的。

「呵呵」趙鋼冷笑，說明他依然保持嚴重的懷疑。

還有，他想問，憑什麼我誤解你就可以忍。

唐明遠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剛才是去給你們買解酒藥了。」

「葯呢？」趙鋼不信。

「葯賣沒了，我就回來了。」

趙鋼抱胸，示意你繼續編。

唐明遠攤手：「真的。」

「你就是赤裸裸的在報復我，我要去總部舉報你。」

「舉報我什麼？」

「舉報你危害隊友生命安全。」

「那你就去舉報。」唐明遠無所謂。

「你要是現在給我認個錯，我就放過你。」

唐明遠彷彿看傻子一樣看著趙鋼，緩緩吐出幾個字：「做夢。」

…………

看來又是一張無休止的紛爭，身為隊長的張棟表示他已經習慣了，趁著他們兩個稍微消停的空檔，趕緊叫來服務員：「結賬。」

接著又對唐明遠兩人道：「你們接著吵，我們先回去了。」

唐明遠緊接著說道：「走了，我聽隊長的，不跟你計較。」

付完錢的張棟急急走了兩步，他表示他不背這個鍋。

隊長都走了，幾個隊員自然也跟著離開，不過期間唐明遠和趙鋼的拌嘴還沒有結束。

趙剛一直走在唐明遠前頭，就在他回頭還要繼續說著什麼的時候，迎面肩膀上一陣大力把他猛地推的踉蹌。

酒吧出口的廊道本來就狹窄，加上趙鋼沒注意，他以為是撞到了什麼堅硬的障礙之類的東西，回過神了仔細一瞧，看到眼前被一團巨大的黑色籠罩住，循著黑色西裝向上望去，一個高他將近兩個人頭的人映入眼帘。

那人帶著黑色面具，頭上頂著禮帽，見撞到了人，按住禮帽邊緣微微點頭道歉，嘶啞如什麼尖銳東西劃過鏡面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抱歉。」

趙鋼下意識也點頭道：「沒關係。」

接著，高大男人側過身，即使這樣，錯過時寬闊如一度厚實牆的胸膛也和趙鋼懟了個結實，卻見趙鋼被擠壓的人不由自主的像后傾斜。

高大男人再次道歉：「抱歉。」說完就朝著酒吧裡面方向走去。

「這得有2米多高吧。」許鳳看著男人消失的身影咂舌。

趙鋼本身人就很健壯，放在人群中，強健的體魄十分抓眼，可與那個男人對比起來，如同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不否認圓月帶來的變異對人體產生巨大變化，但那副身材在如今也十分罕見。

和驚異的隊員一樣，唐明遠也驚嘆於男人的魁梧，但他很快便收回了視線，盯著別人看總歸是不禮貌的行為，而且萬一惹來了不必要的麻煩，又得煩心費力。

可當他回過頭來時，正好看到趙鋼滿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人也呆住了。

他手肘拐了拐趙鋼，道：「喂，醒醒。」

趙鋼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似乎自言自語道：「那傢伙，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