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救命恩人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氣質?
陰陰穿著最冰冷的鎧甲,他卻渾身散發著柔和的溫度;陰陰最血腥的戰場,他卻有著仁愛平靜的表情;陰陰最殘酷的殺伐,他眼睛里卻有大愛的情義。
這是十二年前的太湖。
這是越王被吳王水軍攻擊,潰敗而逃的太湖。
也是雲溪泡在到處是屍體的水中苟且偷生的太湖。
有一位年輕的將軍,就是散發著這樣的氣質,默默地站在夕陽下的船頭上,看到了雲溪,放了她一條生路。
她認定了這個救命恩人,甚至跟文種去過吳國軍營找他,但都無功而返,以致於在漫長的歲月里,她都已經忘記了。
只是當這個人,再一次站在她眼前時,那一瞬間頓時鮮活起來,就像發生在昨日。
原來你曾想尋找的那個人,早已來到了你身邊,更慶幸的是,他還是和你相互陪伴的愛人。
「殿下!」雲溪的這一聲呼喚里不知道包括了多少情感。
十二年前的救命之恩,十二年間的愛戀與陪伴,因為誤會無從解釋的心痛和愛人即將去往戰場的不舍與擔憂。
「回來再說吧。」姬友淡淡地說。
「帶我一起去吧,殿下。」雲溪不想就這樣和他分開,儘管他不想聽,她還是要解釋,還是要和他在一起。
姬友好想摸摸她的臉,好想寬慰她,讓她乖乖地在東宮等他回來。
可是他終究沒有抬起手。
「發兵的時刻不能延誤,我得走了。」姬友朝前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沒有回頭,「好好吃飯、睡覺。」
說完,就快步離開了,鎧甲響動,步履生風,是出征前的武將氣勢。
冷夜默默看了一眼折虞,緊隨其後。
雲溪良久地佇立在那裡,沒有追上前,也沒有哭哭啼啼,一雙眼睛就看著姬友的身影變小,消失。
「回去吧。」折虞安慰著她,把她的披風往上拉了拉。
「折虞,當年的太湖之戰你還記得吧。」雲溪輕聲說。
折虞的手停下來,他怎麼會忘記,那是他一生中最後悔的經歷。
為了保護越王,在戰場上,他放開了雲溪的手,從此失去了他心愛的人。
雲溪活著回來了,當然是最好的,但卻不是從前的她了,那之後,一切也都變了。
從他自己的意義上來說,太湖的雲溪是愛人的最後一面,是他心裡的痛。
不過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雲溪新身份的陪伴,冷夜的出現,才漸漸釋然了這一切。
「他」真的不再重要了嗎?當然不是,如果不重要,自己也不會千里迢迢,拋家舍業,跟著「他」來到吳國了。
因為和冷夜分別,折虞心情本來也有些低落,現在更是綳不住自己的情緒,紅了眼眶,「幹嗎說起這個?」
雲溪看到折虞的表情,滿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起這個。只是那時因為有一個年輕的將軍救了我,我才逃一劫。後來漂到岸上,流落幾日,才被文相救了。」
「嗯,原來如此。」
「我之前找過他,沒有找到,現在卻找到了。」雲溪苦笑了一聲。
「現在?你是說……」
「原來竟然是太子殿下。」雲溪又反常地哈哈笑了兩聲,「自我認識殿下后,竟從未見過他穿鎧甲的樣子。今天第一次見,又竟然是這樣的情景,讓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等殿下回來,是有機會的。」
「這一出征,少則幾月,多則半年,不及時解釋,後患無窮。」雲溪仰頭看了看天,收起笑容,定定地說:「我不會再坐以待斃了。」
幾天後,姑蘇東市。
郢正在一家點心鋪前試吃著點心,準備買幾塊上次折虞買給他的那一種。
一抬頭,竟然發現折虞走了過來。
他趕緊轉過身想跑,但是晚了,折虞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到了附近的巷子里。
「好疼啊,哥哥輕點。」郢一路喊著。
「少廢話!」折虞並不打算理會他。
拖至深巷,把他往牆上一甩,折虞的手又掐了上去。
郢有些心虛,「哥哥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折虞笑了笑,「算賬。」
「我怎麼得罪哥哥啦?我一直都是……」
折虞的手頓時掐緊了他的脖子,一句話不說,死死地盯著他。
郢瞬間呼吸困難,艱難地吐著字,「對,對不起,我是,奉命行事。」
折虞鬆開了手上的力度,「我被你騙得好慘,百密一疏。」
「哥哥沒事吧,太子沒有為難你們吧。」
「少裝模做樣了。」折虞一臉不屑,「想想也是,離那樣的還能教出什麼好孩子。」
「我們也有苦衷的,我們……」
「行了,什麼苦衷,不就是禍國殃民嗎?」
「我們都是為越國做事,你……」
「我倒是沒什麼,可惜了雲姬。太子不聽她解釋,她閉門不出,日夜不睡,茶飯不思,想想我就來氣,不來找你算賬找誰算賬。」折虞說完竟鬆了手,「來吧,堂堂正正打一架,我也瀉瀉火。」
說完就拔出了劍,拿出準備和郢決一死戰的架勢。
郢一看他的神情,哪敢拔劍出來,嬉皮笑臉說道:「瀉火有很多種方式,哥哥,要不咱們試試別的?」
折虞一劍劈過來,「我說了,少廢話!」
郢一個起跳,閃到一旁,「我可不傻,你是要殺我,我不打。」
說完,撒腿就跑。
折虞在後面緊追不捨,但逃跑一直是郢的強項,他跑到集市上,連著推翻幾個攤子,不一會兒就跑沒了影兒。
折虞把劍插回鞘中,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郢一路揉著脖子,委屈巴巴地回了家。
離正在家裡午休,看到他喊道:「過來。」
郢慢吞吞地走上前去,他的皮膚本身就白皙,脖子上殷紅一片很是顯眼。
「你去哪兒鬼混了?」
「我沒有。」郢連忙解釋,「這是被人掐的,打架那種,不是別的,你別多想。」
離聽了呵呵一笑,「你小子那麼會跑,誰還能掐住你。」。
說完,他臉色一變,「難道是,折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