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要你眾叛親離
黑暗的照陰城裡,人流涌動。
如潮般的黑暗並不能阻擋前行著的人們,為了生存而爆發出的力量頑強不屈。
血與火交織,天照的力量散布四方。
一個個飄入天際的願望,一段段皆是虛妄。
度南拂去額頭的汗珠,低聲問道:「情況如何?」
「不知為何,我們一路上遇到的伏擊並不算多,主要還是要應對後方追來的那些陰傀。」
「是……邪教似乎對我們並不在意,這是為何?」
度南輕聲嘆了口氣,「也許,是咱們確實不被他們放在眼裡。」
他身旁的祁浩想了想,說道:「看來是照陰城太大,天照需要的願望不缺咱們這點兒。」
「但他們不會任由咱們出去,」度南揮手一劍劈開攻來的一個陰傀,「這鬼東西還真難辦……邪教此番可謂是小心翼翼,天人境之上基本未曾現身,怕是全都去天池堵門了,照陰城這麼大,這麼多人,他們也害怕有什麼奇異之術能突破他們的封鎖,將這裡的消息傳遞出去。」
邪教就是求一個萬無一失。
一個巔峰時期直達不朽的天照古神放在如今的人間,恐怕只有不朽道統才可能有底蘊能壓制住。
然而,底蘊不可輕用,用一點少一點,到時哪家出多少力又要那些大人物磨不少的嘴皮子,唇槍舌戰,你來我往,等到真的商議出什麼結果的時候,天照恐怕早就在人間造成驚天慘案了。
天照的願界不殺人,不代表背後的邪教不利用祂殺人。
「救命!救命啊!」
「啊!」
「救命!」
度南正想著,忽然便聽見了斷斷續續的求救之聲。
這很正常,一路走來,這支龐大的隊伍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這般的人,能救,便是救。
這支一萬多人的隊伍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又添了幾千人。
其實,對度南他們而言,破解此局最好的方法是他們這些高手先走,只要趙念歌的天涯神劍在,那便可以破壞這照陰城的封鎖,屆時天照氣息瀰漫,大漠的強者皆能感應到。
不過,鹿宇的神兵怎麼辦?誰來擋?
這隻能走一步,是一步。
至少他們依舊在前進。
刺啦一聲,度南的衣袍被人拉破了。
那是一位渾身是血的中年女子,面露惶恐,渾身是血。
「救……救救我的孩子……」
度南將她一手扶住,正準備將她扶起,好言相勸,卻又在下一瞬間驟然色變,一掌將那女子拍飛!
「你……是邪教中人?」
那女子被這一掌拍飛之後,卻是再也沒有爬起來了。
凡人。
度南之所以對她沒有任何防備,是因為感知到了這名女子只是凡人。而他方才那慌亂中的一擊是應急之舉,又豈是凡人所能抵擋?
死了,她死了,外表看似無礙,身體內部千瘡百孔,被劍氣破壞得徹徹底底。
啪啪啪!
槐拍著手掌慢悠悠地走來。
「真有意思,身為川隱劍宗的當代劍子,無緣無故去殺一個凡人,怕是不合適吧?」
度南面色一變,「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這時的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笑著說道:「我把那個姓蘇的殺了,不就出現在這裡了?」
度南不由眯起了眼,「你在開什麼玩笑……你,不是他?可天命又不會錯……你到底是誰?」
「我是槐,」槐微微一笑,「幽初聖子,槐。」
他自然不會是一個人來的,他一個擊掌,身後便密密麻麻出現了一列列的黑袍人。
後方,陰傀與試劍人在戰鬥,鹿宇與趙念歌在對抗,而度南祁浩他們則身先士卒,開路於前方。
只見槐默默地走到了女子的屍身旁,默默地行了一個奇怪的拱手禮。
「我們言而有信,你也可瞑目於九幽了。」
那名女子與邪教達成了一個協議,這個協議的內容不知是什麼,但條件必然是那女子要向度南出手。
一個凡人又如何能威脅到大乘觀妙的劍宗天才呢?
度南同樣好奇。
「她都做了什麼?」
槐一聽笑了,「她做了什麼?你再細細感知一下自己的狀況不就知道了么?」
如他所言,下一刻,度南便知道了槐的目的。
槐哈哈一笑,猖狂地遁向高空,指著那女子的屍體,又指了指度南,說道:「諸位,看看這個被你們寄予希望的這個人,看看他都幹了什麼!」
「殺人!殺普通人!」
「公然殺人,屍體都還躺在那兒呢!好大的威風!」
眾人嘩然,而槐更是揮手之間,所有的陰傀都停止了攻擊。
「嘿嘿,你們知道,他為何殺人么?」.
一個帶領他們一路殺過來的三境天才無緣無故殺普通人,想想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這怎麼可能?川隱的劍子怎會是這種角色?這不明擺著邪教在顛倒黑白?
然而下一刻,他們便不再這樣想了。
因為度南已經逐漸現出原形。
魔角,魔紋,再現。
他的臉色愈發猙獰,一向平靜的心竟然在漸漸變冷血。
「封神禁,給我封!」
轟!
一股龐大的力量驟然爆發,度南立刻臉色蒼白,可……那傳聞中無物不封的封神禁,竟然連他的血脈都封不了!
他又想到了斷橋飛陵渡之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這樣的血脈力量……也許,是與那位九幽的君王有關?
也只有那位九幽的冥王,才會擁有與天帝的封神禁同等的力量吧?
魔!
他再度成為了魔,在所有人的面前,藏無可藏。
「天人境的魔血……你們倒真捨得!」
他深深吸了口氣,感受到近乎凝固的氣氛,從胸口抓出了一柄匕首,隨手一扔,拋落在地。
這便是那名女子所做的事,接近他,然後刺出這柄匕首。
這麼看來,這匕首並非凡物。因為三境的修仙者肉身已經足夠強大,可以無視一般的凡兵,刀槍不入。
這柄匕首很鋒利,完全是因為其上沾了一絲天人境的魔血。
魔血殺意,一時內斂,一朝爆發,給了度南一個措手不及。
槐當然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這位天命重創,事實上,這柄匕首連讓度南受傷的機會都沒有。
但那一絲魔血滲入了他的身體,引發了這一系列的變化。
他終於恢復了原形。
「人間之魔啊,藏於川隱二十餘年,光明正大地坐上了川隱劍子的位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槐面露譏笑,居高臨下。
再看那將近兩萬人,人人自危。
甚至還有一個之前被度南從邪教手中親自救下的青年人也顫顫巍巍地指著他,問道:
「你究竟是何居心?」
這時槐又插了一句,「這裡這麼多試劍人,左右不過一個三境的劍子,殺了,又如何?」
人心躁動。
不管你之前為他們做了什麼,只要你與他們站在了不同的立場,而你又已經無關緊要了的話,那麼,你便註定會被拋棄。
這就是人性。
人族對於魔族有著天然的排斥,即便魔尊冥王並未親自出手,北冥的魔族大軍依舊讓大唐頭疼不已。
北冥大海,海族與魔族共同威脅著九州的安定。
一道道詭異的目光落到了度南的身上,像是要將其剝皮抽筋一般。
度南默默地握緊了南昭劍,他知道,這次,無論走不走得出照陰城,他這二十餘年的人生,到頭了。
從此以後,他就是魔。
當他腳踏虛空站在了槐的身旁時,只聽見槐說了一句:
「沒有人願意當孤魂野鬼,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但恭喜你,從今天起……」
「我要你眾叛親離。」